此时,刘都尉进帐禀报:“将军,初步审讯结果与赵队长所言一致!北漠确有计划三日后夜袭狼嚎坡!”
“好!”沈擎川猛地一拍案桌,他不再等待勘察结果,声如洪钟,将所有情绪灌注到战意之中,“众将听令!”
“李副将,立刻调左军最精锐的‘山猿营’秘密向狼嚎坡两翼运动,他们最擅长山地潜伏与作战!”
“张校尉,令你部工兵营,携带绊马索、铁蒺藜、鹿砦,紧随其后,在王参将确认漏洞后,立刻就地取材,封锁所有可能的上山路径,并设置陷阱!”
“周将军,你部弓弩手提前占据制高点,火力要能覆盖整个可疑区域!”
“后勤营,粮草大营外围防御照旧,不得有明显加强迹象,以免打草惊蛇!但内部需做好应急准备!”
“巡逻队照常,但所有暗哨加倍,巡逻路线临时调整,覆盖狼嚎坡侧翼!”
帐内众将领命,雷厉风行地散去执行命令。
此时,帐内仅剩下沈擎川、老军师和赵三。
这时,沈擎川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眼神期望的看向赵三:“安和,可是……可是我……”在军事部署暂告段落后,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最私人的问题,“你且细细说来,你是如何遇到安和的!不要遗漏任何一点!”
赵三重重抱拳:“将军,起初末将也是不敢相信的……”赵三立刻从自己当初被救开始,将沈安和夫妻如何救下他,将他带回野猪村,在野猪村醒来后,他看到沈福时的震惊、质问,以及沈福跟他说的,将军离府后,那女人(沈安和继母)如何迫害沈安和,他带着幼小的沈安和如何一路躲避追杀,最后在袍泽的帮助下在野猪村安家等等他所知道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将军,我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小主子,但我醒来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告诉我,他就是小主子。而且……而且末将还给王琨等人传了讯,让他们过去保护少夫人……末将……末将是不是做错了……”说着说着,赵三的声音低了下去。无凭无据的,仅凭沈福的一番话,他就冲动的将沈安和带了过来,好像太不谨慎了。
“无妨!”沈擎川没有责怪赵三,因为他见到沈安和的第一眼也有同样的冲动,“今后小心些就行。”顿了顿,他又接着问道:“沈福教安和武艺和战术了?”
赵三老实的说道:“沈福说他教过一些,但只是基本功夫,是为了让小主子在狩猎时保护自己用的,他也不知道小主子为何会这些。”接着他就把沈安和当初救他时那神乎其神的功夫以及当初他提议带沈安和来军营时沈安和说的话也一并告诉了沈擎川。
“将军……”老军师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擎川抬手制止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他就是我的儿子!”沈擎川一锤定音,“赵三,刚刚你说安和夫妻救了你,安和他……他成亲了?那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可若是个一般的姑娘,或者说是为了隐藏身份而娶的姑娘,他还是会为沈安和感到惋惜。
“少夫人……呃!将军你是没见过李晚姑娘,末将跟你说,那李晚姑娘可不一般……”说起李晚,赵三立马变得精神奕奕,实在是李晚的事迹太惊人了。想当初他得知沈安和娶了个农家女时,还为沈安和抱不平,堂堂镇北将军之子,怎能娶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于是赵三绘声绘色的将李晚在娘家带着村民改良稻谷播种技术、稻田养鱼、办养猪合作社、沙地种瓜、开办学堂,教村民识字、陪着幼弟到府城考试,以及嫁给沈安和后如何巧妙应对沈族长等人的算计,得知沈安和身份后又如何为将来打算等等他从沈福那听说的和他在野猪村时看到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相信,李晚姑娘不仅跟雨花县陆县令的夫人交好,还在府城时还结识了崔通判一家,据说是帮崔家治好了崔通判那坐不住的小儿子。”
“哦!这么说,我这未见面的儿媳妇还懂医术?”沈擎川一脸趣味的问道。
“这个,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赵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恭喜将军!”老军师再次出声,“只是,正如少将军(沈安和)所言,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若夫人得知将军父子相认,谁也不知道她为了小公子(沈安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会使出什么阴招。且这么多年来,除了少将军的事,夫人所做也可圈可点,军中也有很多将士受了她的恩惠。若此时公开少将军身份,难免会收到排挤甚至是……”余下的话他没说,可三人都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是啊,初来军营,即便是将军之子,若没有真实本事,也不可能得到将士们的认可,何况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鬼魅魅。
沈擎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和决断。家事再重,重不过边境安危;私情再深,深不过三军将士的性命。
“好。此事暂限于我们三人知晓,严禁外传,特别是京中方向。”他下达了关于儿子的第一条保护性命令。
“是!”赵三和老军师异口同声地答道,神色无比肃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参将带着沈安和、李福返回。沈安和快步上前,虽然气喘吁吁,衣衫被荆棘划破了几处,但眼神亮得惊人,语气无比肯定:“将军!确认了!确有两条隐蔽沟壑可以攀爬,覆有藤蔓,极难察觉!崖壁有大量新近踩踏摩擦的痕迹!足以让数十精锐悄无声息摸上来,直插我军左肋!”
这确凿的证据让帐内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消失。
“好!来得正好!”沈擎川猛地一拍案桌,将所有情绪转化为冲天的战意,“王参将,干得好!归位听令!”
“是!”
沈擎川转头,目光落在沈安和与赵三身上,声音冷静而决断:“沈安和,李福,你二人发现敌踪、核实险地,有功于军!现特赏金百两,绢十匹!”
沈安和与李福立刻抱拳:“谢将军!”
“念你二人熟悉山林,颇具胆识,本将军现特准你二人编入亲卫营,暂归赵三麾下听用!即刻生效!赵三!”
“末将在!”赵三踏前一步。
“你官复原职,仍领亲卫队队长一职。此二人交予你,严加操练,恪尽职责!眼下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带他们一起去狼嚎坡!让他们也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
“末将遵命!”赵三大声领命,心中明了这是将军将儿子置于最安全也是最容易获取军功的位置。
这番安排合情合理。有功则赏,是镇北军铁律。少年人熟悉地形,放入亲卫营协助防御险地,更是人尽其用。无人会觉异常,只会觉得将军赏罚分明,善于用人。
沈擎川走到沈安和面前,看着他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眉眼,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道:“入了军营,便是军人。军令如山,生死由命。赵三会教你规矩,战场上,没人会因你年少而手下留情。一切,靠自己挣!”
这话,既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更是对沈安和的鞭策和告诫。
沈安和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是!将军!安和明白!必不负所望!”
“去吧。”沈擎川挥挥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赵三会意,对沈安和、李福低声道:“我们走。”
走出中军大帐,寒冷的北风扑面而来。沈安和回头望了一眼那顶巨大的帐篷,他知道,里面那位威震北境的将军,是他的父亲。也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亲卫营是最安全、最接近权力核心、也最容易获得机会的地方。赵三则是绝对可靠的保护伞。但此刻起,他更是需要他用军功去证明价值、才能最终坦然相认的主帅。
他握紧了拳,眼中燃起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