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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梁画栋的密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勤王上官敬阴晴不定的脸。他指尖一枚血玉扳指缓缓转动,听着跪在下方黑衣人的禀报,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王爷,关于赵三的追查……线索到了青州府雨花县后,就……就断了。而北地刚传回密报,说……说赵三已现身镇北军军营,看起来无恙,还带回两个看起来面生的年轻人,对外宣称是其远房侄子。”黑衣人声音艰涩,带着难以置信,“只是……只是当初负责劫杀他的那队精锐,到了雨花县后就没了消息,至今……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同他们携带的标识、武器,全都……凭空消失了。估计……估计已是凶多吉少。”

“什么?!”上官敬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赵三没死?还回到了镇北军营?本王派出的‘幽影’小队全没了消息?这怎么可能!” “幽影”是他精心培养的死士,擅长追踪暗杀,对付一个身受重伤、仓皇逃窜的赵三,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怎么可能会失手,还让劫杀对象平安回到镇北军营?

“属下……属下也不敢相信。但北地传回的消息,那人确是赵三无疑。至于‘幽影’小队……”黑衣人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微颤“我们的人已将附近州县翻了好几遍,确实...…确实不见踪迹。唯一可疑的是,雨花县附近的山林,我们的人曾发现过一点短暂停留的痕迹,但追查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阻挠。”

“废物!”勤王胸腔剧烈起伏,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事情都过了差不多半年,人没追到不说,还连自己都丢了!赵三没死,那自己当初想要以赵三之死来挑拨镇北将军沈擎川与上官文弘的关系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更让他心惊的是,是谁有如此能力,能让他精锐的“幽影”小队悄无声息地消失?

“雨花县……”他用力咀嚼着这个地名,眼中的寒光几乎要凝结成实质。赵三最后消失的线索指向那里,从京城返回北关并不需要经过青州府,赵三为何会出现在与之相反的南方,是被自己的暗卫追杀不得已而改道,还是有意去南方做什么?

这时,旁边一位身着青色文士袍、面容清瘦的幕僚上前一步,躬身道:“王爷,暂且息怒。赵三回到军营已成既定事实,我们恼怒也无济于事,以后再寻机会便是。”他顿了顿,低声道:“近日下面传来消息,说那雨花县野猪村,出了一桩轰动地方的奇事。一个名叫李晚的年轻村妇,其庄子上种出了一种名为‘土豆’的作物,据说亩产极高,可达三百余斤,且不择地力,山地瘠土皆可生长。此事已惊动了青州知府周景程,据闻加急奏报都已送往京城了。”

“哦?亩产三百斤?不择地力?”勤王的注意力被彻底吸引,身体微微前倾,“消息可确实?并非乡野愚民以讹传讹?”作为有志于大位之人,他太清楚粮食的重要性了。

幕僚肯定地点头:“多方印证,应当不假。雨花县令陆明远已亲自核产,那献出种子的,正是这李晚。此女似乎颇有些能耐,不仅种出奇物,还与青州知府周景程(因其母寿宴和拐子案)、府城齐府大夫人柳香都有些关联,在县城还经营着一家生意不错的玩具铺子‘匠心阁’。”

勤王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高产作物……若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用于暗中囤积粮草,还是将来起事时收买流民人心,都将是一张极好的王牌。更何况,追查赵三的线索也诡异地指向了同一个地方。这难道仅仅是巧合?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个李晚,还有她那夫家,底细都查清了吗?”勤王沉声问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审慎。

“回王爷,初步查探,李晚乃李家村一普通农户之女,其兄长在镇上开有一间‘悦香楼’酒楼,规模尚可。其两个弟弟年仅十岁便已考中秀才,也算耕读之家。李晚嫁与野猪村沈家之子沈安和。其夫沈安和,是个猎户,不过新婚不久便出门学艺,至今未归。”幕僚回答道,对于沈安和,他们并未投入太多关注,一个常年不在家的人,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

“沈安和……猎户……”勤王对这个名字和身份毫无印象,一个普通山村的猎户,引不起他太多关注。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下令道:“加派得力人手,潜入雨花县,重点查探两件事:一,继续追查‘幽影’下落,不管是死是活,必须给本王查个水落石出!二,接触这个李晚,摸清她的底细、性情和弱点。若有可能……设法将其拉拢过来,许以重利,务必让她为我所用!至少,要确保这土豆之利,不能完全被皇帝老儿和他的走狗占了去!若是不能拉拢……”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语充满了威胁。

“是!王爷!属下明白!”手下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勤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无论是为了打击那些不能为己所用的异己,还是为了这意外出现的高产作物,这小小的野猪村,他都势在必得。他却不知,他意图追查的赵三,正是被他认为“不可一提”的沈安和(实为镇北将军之子萧安和)及其妻李晚所救,且伤势早已痊愈;而他想要拉拢的李晚身边,不仅有着知府周景程派出的明暗护卫,更有着皇帝上官文弘亲自安排、守护皇九子的影卫影五十二。一张无形而危险的大网,早已在野猪村悄然铺开,只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野猪村的日子,表面上依旧沿着固有的节奏缓缓流淌。春日暖阳照耀着村庄,融化了最后一丝残雪,田埂上可见忙碌的身影,准备着接下来的春耕,孩子们在村中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似乎冲淡了暗处的紧张。

沈家小院内,李晚的生活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每日里按部就班地教导阿九和收留的孩子们识字、算数,带着他们进行一些简单的科学小实验。

“瞧,这是什么?”李晚拿出一双竹筷,一小块干燥的碎布让孩子们观察。

“筷子、碎布。晚姑姑,你不知道吗?”孩子们齐声回答,巧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李晚。姑姑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筷子、碎布都不认识呢?

李晚好笑,却没直接回答,而是将筷子和碎布都递给巧儿:“来,巧儿,你用这块碎布包住筷子的一头,反复用力的擦,擦到指尖发热为止。”

巧儿接过筷子和碎布,依言照做,李晚则趁机将细薄的桑树皮弄碎。当巧儿指尖搓得发红时,李晚轻声道:“现在把筷子凑近桑皮屑试试。”

孩童们屏息细看,只见那些细碎的桑皮屑竟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纷纷粘到筷子的一头,连桑皮上的细绒都微微颤动。“哇!晚儿姑姑(姐姐,主子),这是筷子显灵了吗?”冬生、二丫等人惊呼,阿九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李晚笑着摇头,指尖点了点筷子的一头:“这不是灵验,是‘气感相吸’。就像绸缎擦过毛皮会冒火星,碎布擦筷子,也会生出一种看不见的‘电火之气’,能吸起轻物。”她话锋一转,神色认真起来,“就像冬日夜晚我们脱衣服睡觉时,有时也会听到轻微的噼啪声,还能看到点点星火,这都是‘气感相吸’,是正常的现象。而且这气不仅能吸物,若用得巧,还能生火救命。”

孩子们眼睛一亮,围得更紧了。李晚取来两块干燥、坚硬的石头,又拿出一团揉得极细的艾草绒,放在石面上:“你们记着,若是在野外迷路,没带火石火镰,就找两块这样坚硬干燥的石头,再寻些干透的艾草、蒲绒,或者松针、撕成絮状的干树皮。”

她示范着将艾草绒铺薄,双手各握一块石头,让石块边缘斜对着绒絮,快速用力摩擦:“关键在‘快’和‘匀’,让石块摩擦生热,引出火星。你们看——”

话音未落,火星“噼啪”一声从石缝间蹦出,落在艾草绒上,燃起一点微弱的火苗。李晚立刻用手掌拢住,轻轻吹气,火苗渐渐旺了起来,映得孩子们脸上满是惊奇。

“晚儿姑姑,我试试,让我试试!”

“主子,让奴婢试试!”

阿九不说话,却用手轻轻的拉李晚的衣袖,仿佛说:“我也想试试!”

“阿九,你也想试试对吗?不用点头。大声的说出来,这样大家才会知道你的想法。”看到阿九眼中的兴趣,李晚趁机鼓励他学习表达心中的想法。

阿九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晚,仿佛说,你不是猜出来了吗?为何还要说?

李晚道:“姐姐能猜出来,可是其他小伙伴猜不出来呀?所以阿九想要做什么要大声的说出来。”巧儿、二丫、小宝等立刻点头,阿九就是太安静了,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说。

看到李晚鼓励的眼神,看到小伙伴眼中你不试就让我来的期盼,阿九终于开口:“姐姐,我……我也想……想试试!”

“好。那我们阿九第一个来试试!”李晚赶紧将竹筷和碎布递给阿九,作为他开口表达的奖励。

阿九接过竹筷和碎布,学着巧儿刚刚的样子用碎布快速摩擦着竹筷,当桑皮屑成功的吸附在竹筷之上时,阿九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二丫、冬生、小宝……孩子们一一尝试过后,李晚熄灭火苗,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记住了吗?干燥的石头、细碎的绒絮、快速的摩擦,这三样凑齐,就能生出火来。野外遇寒、要煮泉水、驱野兽,都用得上。但火性烈,用完一定要用沙土盖灭,莫要酿成火灾。你们再去试试还有那些东西也可以产生这样的现象。”

孩子们连连点头,有的去院外捡小石子,有的到柴房寻树枝,有的去跟马婶子要碎布……都学着她的样子摩擦起来,想要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也像李晚一样生出火来,后院里满是清脆的笑声和细碎的噼啪声。

下午,她则会带着孩子们排练新的小手偶剧《小马过河》,教导他们合作与勇于尝试的道理。大丫二丫和小宝则负责打扫庭院,清洗衣物,柳芽则在厢房里整理账目,清点要带回县城铺子的货品,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充满生机。

然而,在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之下,暗流始终涌动。

石磊和王琨明显加强了院落的巡视,即便是白天,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眼神锐利地扫过院墙外的每一个角落。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近日在村子周围出现的陌生面孔似乎多了些。有挑着担子、却对货品不甚在意的“货郎”;有牵着马、却只在村外徘徊并不进村的“旅人”;还有那种看似在田间地头闲逛,眼神却不断瞟向沈家院落的“农夫”。这些人的存在,如同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让石磊和王琨不敢有丝毫松懈。

暗处的影五十二,更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潜伏在最佳的观测点,不仅发现了知府派来的人(他认得其中一两个的身手路数,并判断出他们主要是保护性质),还敏锐地捕捉到了另外几股不明势力的窥探。有的似乎是纯粹的探子,只观察,不接触,行为谨慎;有的则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像是在寻找什么,眼神更加危险。他将这些人的特征、出现规律、可能的意图一一记录,通过秘密渠道紧急送往县城头儿所在之处。小皇子在此,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容不得半点闪失。

李晚自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她虽不知具体缘由,但直觉告诉她,这与土豆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还与身份神秘的阿九有关。她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出门,对外则依旧维持着寻常村妇经营家业、教导孩童的表象,只是内心的弦,越绷越紧。

这日午后,李晚正在院中检查阿九的描红本子,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哗。石磊立刻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院门边,透过门缝向外观察。

只见村里几个半大小子兴奋地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嚷嚷着:“晚姨,晚姨!村里来了个杂耍班子,要在村口空地上表演哩!可热闹了,有猴子!有钻火圈的狗!快去看啊!”

杂耍班子?李晚心中猛地一凛。野猪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一年到头也难得有这种走江湖的艺人到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出现,未免太过巧合。她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陌生的窥探目光。

她放下手中的本子,脸上不动声色,走到院门口,笑着对孩子们说:“是吗?都有些什么好玩的?跟晚姨说说。”她需要更多信息。

“有猴子骑羊!可乖了!还会给人作揖!”

“有个人能嘴里喷出好长的火!”

“还有钻火圈!那狗跳得可高了!”孩子们七嘴八舌,兴奋地比划着,试图描述那新奇热闹的场面。

“夫人,人多眼杂,恐有不妥。”石磊在一旁低声提醒,眼神凝重。

李晚点了点头,她对这突如其来的杂耍班子疑虑更深。但若直接拒绝,反而显得异常,容易引人注意。她想了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对孩子们说:“听起来真有意思!你们先去玩,帮晚姨一个忙,看看表演都有什么有趣的节目,那些人都会些什么本事,回来仔细讲给阿九和小宝听,好不好?晚姨家里还有些绣活要赶,就不去了。”她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等你们回来讲得好了,晚姨给你们糖吃。”

孩子们一听有糖吃,虽然还是想让她一起去,但立刻被新的任务和奖励吸引,欢呼着又一窝蜂跑走了。

李晚对石磊使了个眼色,石磊会意,低声对一旁的王琨说了几句。王琨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从院墙侧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显然是去村口近距离查探那杂耍班子的底细了。

李晚回到院中,看着依旧在认真描红、对外界喧闹似乎毫无所觉的阿九,心中暗忖: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看似偶然的杂耍班子,究竟是冲着她来,还是她身边的什么人来?不想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果然,不出李晚所料。那杂耍班子在村口开阔地扎下营盘,锣鼓喧天地表演了两日,不仅吸引了野猪村的全村老少,连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也闻讯赶来,将场地围得水泄不通,叫好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了一番。

然而,在这热闹的表象之下,暗藏机锋。班主(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神精明的中年汉子)和那个扮作小丑、伶牙俐齿的年轻人,借着表演间隙与村民们攀谈、售卖些小玩意的时候,话题有意无意地,总会巧妙地引到“土豆”和“沈家小娘子”身上。

“老哥,听说咱们野猪村可是块风水宝地啊,出了亩产几百斤的宝贝疙瘩?叫土豆是吧?”班主状似随意地跟一个看表演的老汉搭话。

“嘿,可不是嘛!都是沈家晚娘子带来的福气!”老汉与有荣焉。

“啧啧,真是了不得!这等神物,若是能握在自己手里,慢慢卖种子,岂不是发家致富,几辈子都花不完?何必都献给官府呢?”班主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诱惑。

另一边,小丑则在年轻人堆里散布着类似的话:“要我说啊,那沈家娘子就是太实诚了!这等好东西,自己留点,天经地义嘛!造福乡里?那也得先把自己顾好了不是?你看现在,别说我们外乡人,就是你们自家人想来讨点种子都难咯!”

这些话语,看似闲聊感慨,实则带着明显的引导和挑唆。一些原本就对李晚将种子大部分献出、自家没能分到心存不满或嫉妒的村民,如沈族长家的几个旁支,被这些话一激,心思又活络起来,觉得李晚确实“傻”、“不懂变通”。

表演的最后一天下午,那杂耍班主和小丑,竟提着两包用油纸包好的、看起来颇为精致的点心,径直来到了沈家小院门外。这一次,他们收敛了在表演时的夸张,神色显得“诚恳”了许多。

“沈家娘子在家吗?鄙人姓胡,走南闯北,昨日听闻村里孩童盛赞娘子仁义,教导有方,心下敬佩,特备薄礼,前来拜会,还望娘子不吝一见。”胡班主在门外扬声说道,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有江湖人的爽快,又带着几分对“贤德”的推崇。

石磊如同铁塔般挡在门前,面色冷峻,没有丝毫通融的意思:“我家夫人吩咐了,不见外客。请回。”

那胡班主却也不恼,依旧笑呵呵地说:“这位壮士莫急,我们绝非歹人,此来确实真心实意,只想与沈家娘子结交一番。”他话锋一转,开始抛出诱饵,“鄙人行走各地,也算见识过些世面,认识些南北货商,有些新奇玩意儿和门路。听闻娘子善于经营,又心怀乡梓,或许我们能交流一二,看看有无合作的可能,若能互利互惠,岂不美哉?” 他话语中暗示着广阔的合作前景和利益,显然是试图引起李晚的兴趣。

院内,李晚正拿着一个小水瓢,给墙角新栽的几株花儿浇水,听得真切。她心中冷笑,这试探未免太过直白和急切了。她放下水瓢,走到院门内侧,并未开门,隔着门扬声道:“门外可是胡班主?多谢阁下好意。不过我一介深宅妇人,见识浅薄,所求不过是守着家业,教导孩童,安稳度日,并无意参与什么新奇门路,更不懂与外男合作经营。班主的好意,心领了,礼物还请收回,请回吧。”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和不容商量的拒绝。

门外的胡班主与小丑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焦躁。他们没想到李晚如此油盐不进,警惕性之高,连面都不露就直接回绝,言语间更是撇清了所有可能被利用的关系。

小丑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惋惜和不解,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似乎是故意要让左邻右舍听到:“哎呀,沈家娘子何必如此拒人千里之外?我们可是真心仰慕!您想想,您那土豆可是个天大的宝贝,举世罕见!若是运作得当,何止是富甲一方?便是富可敌国也不是不可能啊!何必全都便宜了……呵呵,官府?自己留些好处,改善家宅,惠及亲族,这才是正理嘛!守着清贫名声,有何用处?”

这话语中的挑唆意味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丝煽动对抗官府的险恶用心,试图用“富可敌国”这样的字眼来蛊惑人心,并用“惠及亲族”来暗示李晚不顾念宗族。

李晚心中警铃大作,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这位说笑了!土豆乃天赐祥瑞,社稷之器,献与朝廷,是为人臣子、为民者之本分,何来‘便宜’之说?私藏牟利,非我所愿,亦为国法所不容!此心天地可鉴!二位若是为此而来,请免开尊口,速速离去!石磊,送客!”她直接点明对方意图,并再次抬出国法,既是表明立场,也是说给可能窥探的各方听。

“是!东家娘子!”石磊沉声应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浑身散发出久经沙场般的迫人气势,手已明确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如鹰隼般锁定两人,大有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的架势。

那胡班主和小丑被石磊骤然爆发的气势所慑,脸色微变,知道今日不仅难以得手,再纠缠下去恐怕自身难保。胡班主脸上那伪装的诚恳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彻底垮了下来,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狠厉的寒芒。

“既……既如此,那……是我等唐突了。告辞!”胡班主勉强拱了拱手,语气干涩,拉起还想说什么的小丑,提起那两包碍事的点心,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带着几分狼狈和阴沉。

看着他们彻底消失在巷口,李晚紧蹙的眉头并未舒展。这些人,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江湖艺人。他们话语中的挑唆和煽动,其心可诛!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土豆如此志在必得,甚至不惜用如此露骨的方式鼓动她对抗官府?他们背后,究竟站着谁?

不久后,王琨从外面回来,带回了更详细的信息。他低声向李晚汇报:“东家娘子,我仔细观察了那班子两天。他们组织严密,成员看似表演杂耍,但行动间颇有章法,配合默契,不像一般的乌合之众。而且,他们只在咱们野猪村,以及落霞村、张家村这几个有土豆试种点的村子停留表演,目的性非常强。他们离开时,我远远尾随了一段,发现他们在村外五里处的林子边,与另外两个牵着马、做行商打扮的人短暂接触后,才分头离开。”

李晚听完,心沉了下去。果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而且还有接应。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而且来者不善。”李晚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她意识到,随着土豆消息的扩散,觊觎它的,恐怕不止一方势力。未来的路,注定荆棘密布,危机四伏。

杂耍班子在碰了一鼻子灰后,很快便收拾行装,灰溜溜地离开了野猪村,不知所踪。但村中关于李晚“死脑筋”、“有财不发”、“不顾宗族”的些许议论,却并未完全平息,显然那胡班主和小丑的煽动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尤其是在那些本就与沈家不太和睦或者极度眼红的人心中,埋下了种子。

沈族长家,周氏听着侄孙带回的关于李晚再次严词拒绝提供土豆种,以及如何“不识抬举”地拒绝与杂耍班子“合作”的消息,撇了撇嘴,对坐在上首慢悠悠品茶的沈族长道:“他爹,您看看,这李晚是真清高还是假正经?送上门的钱财都不要?我看她就是怕事,生怕惹恼了官府,一点胆色和担当都没有!要是咱们族里有个这样的能人,早就带着全族发达了!”

沈族长耷拉着眼皮,吹了吹茶沫,慢条斯理地说:“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她做得对。”

“啊?这还做得对?”周氏一愣,满脸不解。

“那土豆,现在是官家盯着的东西,是功也是祸。”沈族长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她若私下贩卖,或是与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合作牟利,那就是公然打官府的脸,自寻死路!到时候,别说发财,恐怕连性命都难保。她如今紧靠着官府,看似把好处都让出去了,实则是保身之道,也是最大的聪明。那些江湖艺人,背景复杂,沾惹上就是麻烦。安和媳妇(指李晚)这点,看得比你明白。”

周氏被说得哑口无言,虽心里还是觉得可惜,但也不敢再反驳。

而在野猪村外二十里处的一处僻静山神庙里,那胡班主正阴沉着脸,听着手下关于李晚身边护卫情况的汇报。

“头儿,那沈李氏警惕性极高,身边那个叫石磊的护卫,绝非普通护院,身手恐怕不在我们之下,另一个离开的护卫气息也沉稳,像是军中出来的。直接接触硬来,恐难奏效,反而会打草惊蛇。是否……”一名手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狠辣。

胡班主瞪了他一眼,斥道:“糊涂!现在杀了她,土豆的详细种植技术、留种方法万一有遗漏怎么办?我们的人谁懂这个?而且必然惊动官府,周景程那老小子肯定会彻查,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找到‘幽影’的下落,弄清楚到底是谁救走了赵三,届时行动更难!”

他烦躁地踱了两步,沉吟道:“既然不能直接拉拢,那就换个法子。她不是有个弟弟在府城书院读书吗?还有那间生意不错的玩具铺子……还有野猪村里,总有些见钱眼开或者对她不满的人吧?”他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或者给她制造点不大不小的麻烦,让她知道,不找个强大的靠山,她在这世道,带着那些累赘,根本寸步难行!等她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之时,不怕她不低头求到我们面前!”

“头儿高明!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手下心领神会,立刻领命去安排。

与此同时,潜入青州府的秦安,经过多方谨慎打探和筛选信息,终于将所有线索的焦点锁定在了雨花县野猪村和李晚身上。他决定,他要会一会这位屡屡制造“惊喜”、引得朝野暗流涌动的沈家小娘子,亲眼看看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土豆”。

而始终潜伏在暗处的影五十二,则将杂耍班子的异常接触、其离去后与不明人员的秘密接头、秦安这个带着官气却又刻意掩饰的陌生面孔的出现,以及沈族长家那些微妙的反应,统统巨细无遗地记录在案,通过加密渠道火速送往县城头儿所在之处。他在密报的最后加重了语气:野猪村已成漩涡之眼,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情势复杂,请求指示是否需加强护卫力量或采取其他措施。

野猪村这个小小的村庄,仿佛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水下暗流汹涌,吞噬一切的漩涡正在缓缓成型,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将所有人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