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裂,骨眸黯,僵局暂得片刻安。”
“窃忆欲探渊底秘,孽胎呓语诉前缘。”
“残红嫁衣血浸透,方知新娘……本为癫!”
溶洞内,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但那令人窒息的绝对死寂已被打破。骸骨卫士虽未退去,却失去了“渊底凝视”的统一指挥,攻势变得散乱、迟滞,如同失去蜂后的虫群,虽仍具威胁,却已不复之前的毁灭洪流。
光裔、陈博士和阿芷得以喘息,迅速清理着周围零散的骸骨,但他们的目光却更多地投向空中那逐渐淡去的怀表虚影,以及那位自称“时序观测者零”的白衣女子。零的身影显得有些虚幻,她手中那枚实体怀表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清晰可见,显然与归寂者的对抗并非没有代价。
“时序观测者……”陈博士眼神闪烁,贪婪与忌惮交织。操控时间的力量!这远比“钥匙”本身更令人垂涎!若能掌握这种力量,潘娜西亚何须再依赖一柄不稳定的“钥匙”?他立刻调整金属圆盘的扫描模式,试图记录下零身上散发的每一丝能量波动,哪怕只是残影。
光裔则更加警惕。零的存在和其展现的力量,严重挑战了他所认知的宇宙规则。他的核心指令中,维护“秩序”是最高优先级,而时间干涉,无疑是秩序最大的敌人之一。他默默调整了能量输出,一部分用于戒备骸骨,更多的则锁定了零,一旦她表现出任何威胁性举动,他将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云澈挣扎着盘膝坐下,试图调息,但伤势过重,收效甚微。他望着零,眼中充满感激与困惑。时序观测者的传说太过缥缈,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零的出手,似乎是为了阻止更坏的结果,但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所说的“选择”,又指向谁?
意识迷宫中的萧忆,利用这宝贵的间隙,几乎将闯入迷宫的骸骨卫士吞噬殆尽。那冰冷的“寂灭”能量被他强行炼化,与暗红执念融合,使得他的力量更加凝实,对“归寂”法则的理解也深刻了几分。但他此刻的心思,已完全被那惊鸿一瞥的“记忆残像”所占据。
多方干涉线……命运轮盘……巨大的“门”……
江眠的人生,竟是一场被精心编排的戏剧?那他自己呢?他这个从疯狂残渣中诞生的“窃忆者”,是否也只是剧本中的一环?
强烈的探究欲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驱使着他。他必须知道真相!
他的目光穿透迷宫壁垒,首先锁定了溶洞内那仍在苟延残喘的“孽胎”。这东西由江眠最负面的残留物构成,或许……它那里有更直接的线索。
萧忆心念一动,一道细微的、由暗红执念构成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穿透空间,连接到了那正在与零星骸骨卫士缠斗的“孽胎”身上。
没有强行吞噬,而是……感知与共情。
刹那间,无数混乱、痛苦、充满了绝望与怨恨的碎片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萧忆的意识!
那是江眠被吞噬、被遗忘、被扭曲的记忆深处,最黑暗的角落!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萧寒……你的眼睛……为什么那么冷……”
“……好痛……身体……灵魂……都在被撕裂……”
“……吃掉……把一切都吃掉……就不痛了……”
“……红色的……嫁衣……好漂亮……像血……”
“……谁来……救救我……或者……杀了我……”
这些碎片化的呓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疯狂,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扭曲的画面:冰冷的实验台,判官毫无感情的眼睛,组织清除者无情的攻击,还有……萧寒那张时而温柔、时而冰冷、时而完全陌生的脸……
而在这些混乱的信息深处,萧忆捕捉到了一段相对完整、却更加令人心悸的“记忆”!
那似乎是在江眠彻底失控、投入混沌之前,某个意识清醒的瞬间。她蜷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不是现实中的角落,而是她意识空间的深处。
她的手中,捧着一件东西——那并非真实的物体,而是由她最深刻的执念和记忆凝聚而成的“意象”。
那是一件……残破的、被鲜血浸透的……红色嫁衣!
嫁衣的颜色红得刺眼,如同凝固的鲜血,上面用更深的暗红色丝线,绣着扭曲的、如同挣扎灵魂般的诡异花纹。嫁衣的胸口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破洞,边缘焦黑,仿佛被什么力量贯穿。
江眠(或者说,她残留的清醒意识)低着头,痴痴地看着这件血红色的嫁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
然后,萧忆“听”到了她意识深处,最清晰的一句独白,冰冷而坚定:
“都错了……”
“我不是谁的钥匙……”
“我是……”
“新娘……”
“我要穿着它……去嫁给他……”
“永远……在一起……”
“他”是谁?是萧寒?还是……别的什么?
这段记忆碎片,让萧忆感到一股寒意。江眠的疯狂,似乎并不仅仅源于外界的刺激和引导,在她心灵的最深处,早已埋下了一颗更加诡异、更加偏执的种子!这件“残红嫁衣”,就是这颗种子的具现化!
而就在这时,似乎是感应到了萧忆的探知,那“孽胎”猛地转过头,那由淤泥和骨片构成的、没有五官的面孔,“看向”了萧忆意识迷宫的方向!
它发出了一个混合着泥浆翻滚和纸屑摩擦的、极其清晰的词语:
“……姐……姐……”
姐姐?!
萧忆猛地一震!江眠……还有姐妹?从未在任何信息中提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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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零的警示与林默的出现
就在萧忆因“孽胎”的呓语而心神震动之际,空中的时序观测者零,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银灰色的眼眸转向萧忆意识迷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嘶吼的“孽胎”,眉头微蹙。
“执念化衣,怨念成胎……因果之线,已纠缠至斯。”她轻声叹息,手中的怀表再次发出微弱的“滴答”声,一道细微的、银灰色的时光之力,如同丝线般,射向那“孽胎”。
时光之力笼罩下,“孽胎”的咆哮和挣扎缓缓平息,它那扭曲的身体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暂时凝固在原地,只有那无声的怨念还在缓缓流淌。
“异乡的魂,窃忆的客。”零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迷宫,直接落在萧忆的“意识”上,“你所追寻的真相,远比你所见的更为黑暗。命运的纺锤从未停歇,每一根线的背后,都牵扯着无尽的痛苦与抉择。小心……那件‘嫁衣’,它或许并非只是疯狂的象征……”
她的话语如同谜题,带着深深的疲惫。说完,她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与归寂者的对抗,显然消耗了她巨大的力量。
而就在零警示萧忆的同时,溶洞另一侧,一个原本被骸骨碎片和倒塌石柱掩盖的狭窄缝隙中,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窸窣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破旧冲锋衣、浑身沾满尘土和血污的年轻男子,艰难地从缝隙中爬了出来。他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憔悴,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学者般的专注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陈博士和光裔的注意。
“你是谁?!”陈博士厉声问道,金属圆盘瞬间锁定了他。
那年轻男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举起双手示意无害,声音沙哑地快速说道:“别动手!我叫林默!是……是黑水镇民俗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灾难发生时,我正好在地下档案室,侥幸躲过一劫……”
他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骸骨和狼藉的景象,目光尤其在零和那被定格的“孽胎”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了然。
“民俗文化研究所?”陈博士眼神微眯,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一个普通研究员,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存活至今?
林默似乎看出了他的怀疑,急忙补充道:“我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知道‘纸新娘’的传说!我知道‘幽冥井’和‘山神肚子’的秘密!我还知道……江眠!”
听到江眠的名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你知道江眠什么?”意识迷宫中的萧忆,也立刻将部分注意力投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林默。
林默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残破不堪的古旧线装书,书的封面上,用模糊的墨迹写着几个字——《黑水镇异闻录·残卷》。
“这本书里,记载了黑水镇世代流传的一些……真正的秘密。”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包括关于‘影棺’,关于‘冥婚’,以及……关于一个被称为‘血红新娘’的……古老诅咒!”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那被零暂时定格的“孽胎”身上,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江眠……她不是第一个‘新娘’……”
“这个诅咒……已经循环了……很多次……”
林默的话语,如同又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诅咒?循环?血红新娘?
陈博士一把夺过那本《黑水镇异闻录·残卷》,快速翻动起来。书页泛黄脆弱,上面的字迹多是晦涩的古文,夹杂着一些粗糙却令人不安的插图——被红绳捆绑的纸人,燃烧的花轿,还有……一个穿着血红嫁衣、没有面孔的女子身影。
光裔也靠近几步,传感器扫描着书页,试图解析其中的信息。
云澈挣扎着凑过来,看到书中的内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喃喃道:“原来……传说是真的……‘新娘’的怨念不散,轮回不止……”
萧忆则通过意识,紧密地关注着书中的内容。林默在一旁快速解释着:
“根据残卷记载,黑水镇地底,自古便存在一种被称为‘影棺’的奇异现象,或者说……是一个通往未知之地的‘缝隙’。每隔一段时间,当‘影蚀’能量积聚到一定程度,‘影棺’便会活跃,并会本能地寻找一个‘载体’,也就是‘新娘’,试图通过‘冥婚’仪式,将其作为锚点,稳定自身,甚至……扩大开口。”
“而被选中的‘新娘’,无一例外,都是灵魂与‘影蚀’有着特殊亲和力的女性。她们会在各种巧合或人为操纵下,陷入极致的情绪波动,通常是爱而不得或遭遇巨大背叛,从而产生强大的、扭曲的执念。这股执念会凝聚成一件‘残红嫁衣’,象征着她们未完成的婚礼和永恒的怨恨。”
“仪式最终, ‘新娘’会穿着这件血红的嫁衣,投入‘幽冥井’(也就是山神肚子),与‘影棺’结合。但结合的结果,从来不是稳定,而是‘新娘’意识的彻底湮灭或被吞噬,只留下最纯粹的疯狂和怨念,滋养着‘影棺’,等待下一次循环。”
林默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悲悯:“江眠……她完全符合‘血红新娘’的特征!她的能力,她的遭遇,她对萧寒那扭曲的执念……还有她最后……”他看了一眼那“孽胎”,“……她很可能就是这一次循环的‘新娘’!”
“那之前的‘新娘’呢?”陈博士急迫地问道,他关心的是“影棺”和“门”的关联。
林默翻到残卷后面几页,指着一幅幅类似的、穿着血红嫁衣的无面女子插图,苦涩道:“都消失了……或者说,都成了‘影棺’的一部分。她们的怨念和力量,沉淀在影棺深处,有的化为了地底游荡的邪祟(比如那些纸人),有的……则成为了下一次循环的‘养料’。残卷上说,‘新娘’的怨恨如同血色的染料,一次次将嫁衣染得更红,也让‘影棺’的力量……更加可怕。”
循环的诅咒!江眠并非特例,她只是一个漫长而黑暗轮回中的最新牺牲品!
这个真相,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萧忆更是心中巨震。如果江眠只是循环中的一环,那他对江眠执念的窃取,他自身的诞生,是否也在这个循环的算计之内?那个隐藏在执念核心的“坐标”,难道是为了引导人在合适的时机“窃取”执念,从而……打破或者延续这个循环?
而零之前所说的“选择”,是否就是指的这个?是任由循环继续,还是……尝试打破它?
就在这时,那本被陈博士拿在手中的《黑水镇异闻录·残卷》,其中一页描绘“血红新娘”的插图旁,一行之前被忽略的、更加古老模糊的批注小字,引起了光裔的注意。
他立刻将扫描图像放大、增强。
那行小字的内容是:
“然,亦有异数。曾有新娘,执念化魔,反噬影棺,夺其核心,几近破局,终被……‘归寂’。”
曾有新娘,几乎成功反噬影棺?!
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
这个“异数”新娘是谁?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最终又是如何被“归寂”的?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更深层的黑暗,以及……打破这绝望循环的一线可能!
而那诡异的童谣,仿佛早已洞悉这循环的残酷与转机的渺茫,在众人心中幽幽回响:
“残卷揭,循环现,新娘血泪染黄泉。”
“古今怨魂皆养料,影棺深处魔影潜。”
“批注小字藏希望,破局之机……在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