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渊深处藏心核,万孽源头竟是空。”
“疯女笑纳虚无果,方知此身是牢笼!”
江眠身着那件邪异蠕动的纸嫁衣,携着焚尽一切的恨意与决绝,主动投身于血池分开后露出的、翻滚着浓稠黑暗的深渊。
下坠。
这一次的下坠,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穿越空间,更像是坠向某个概念的“核心”。时间、感知、甚至自我,都在这一刻被拉扯、模糊。纸嫁衣上的血咒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疯狂地向她灵魂深处钻探,试图将她与这片深渊、与某个沉睡的古老意志彻底绑定。那强制性的“冥婚之契”力量,如同冰冷的铁水,灌入她的每一寸意识。
然而,江眠那极致痛苦与绝望后燃起的、要与所有操纵者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志,如同一层最后的、坚不可摧的屏障,死死守住了“江眠”这个存在的最后核心。她没有抗拒那契约的侵蚀,也没有完全顺从,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旁观者姿态,承受着这一切,同时将全部的心神,投向那深渊的尽头。
她要去到那罪业的最终源头,看看那所谓的“原罪”核心,究竟是什么东西!然后,在那里,点燃自己,引爆一切!
锁芯萧寒通过那剧烈震颤、濒临崩断的“双生锁咒”,清晰地感知到了江眠那决绝的意图。他那万年漠然的规则之心,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名为“焦急”的波动。他试图通过锁咒传递力量稳住她,但那深渊对“钥匙”的吸引力和对“锁芯”的排斥力都太过强大,他的努力如同杯水车薪。
“阻止她!”观测者代表的冰冷意念在大殿入口处响起,它那由数据流构成的手臂抬起,一道凝聚到极致的“格式化”白光射向深渊,试图在江眠触及核心前将其彻底清除!
“她是……我的!”原罪之眼发出贪婪的咆哮,更多的暗红触须从虚空中探出,抓向江眠,想要将她夺回。
黑袍掌柜则沉默地捏碎了一枚暗金符文,整个万骸殿的骸骨发出低沉的共鸣,一股庞大的轮回禁锢之力笼罩向深渊入口,试图将其强行闭合!
守墓人拄着脊椎骨拐杖,石化的眼睛望着那纷乱的景象,发出了一声无人能懂的、苍老的叹息。他并未参与争夺,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就在这多方力量交织、即将在深渊入口处发生剧烈碰撞的瞬间——
江眠下坠的身影,猛地穿透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膜”。
所有的喧嚣、争夺、攻击,刹那间消失了。
她“落”在了一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地方”。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之分,甚至没有物质的概念。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流动的、如同液态的……“虚无”。
这虚无并非空无一物,其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各种负面情绪色彩的“光点”——那是极致的痛苦、绝望、憎恨、贪婪、恐惧……是所有罪孽沉淀、提纯后最本质的形态。它们在这里生灭、交织,构成了这片“虚无”的背景。
而在这片罪孽虚无的最中央,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预想中庞大恐怖的怪物,也不是什么散发着滔天威能的古老意志。
那是一枚……心脏。
一枚巨大无比,通体呈现出一种病态、半透明的暗红色,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搏动着的血管脉络,但内部却仿佛……空空如也的心脏!
它就在那里,静静地悬浮着,缓慢而有力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周围无尽的罪孽光点如同朝圣般微微震颤,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负面气息。它就是这一切罪业的源头,是吸引江眠灵魂归属的终极核心——【罪渊之心】!
然而,江眠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灵魂深处就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绝伦的熟悉感!
那枚心脏……那空空如也的内部结构……那搏动的韵律……
与她额间那融合了多种力量、此刻正与纸嫁衣激烈对抗的印记……与她灵魂最深处那一点代表着“江眠”存在的核心……
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仿佛镜面内外般的……
完美共鸣!
不,不仅仅是共鸣!
那根本就是……同源!同质!
一个让她浑身冰寒、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
难道……这枚象征着万恶之源的【罪渊之心】……
其本质……
竟然是……
“看到了吗?”
一个平静的,带着无尽疲惫与复杂意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江眠猛地回头。
锁芯萧寒的身影,不知何时,竟然也穿透了那层“膜”,出现在这片罪孽虚无之中。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黯淡,规则之躯上的裂纹也更多了,强行跟随“钥匙”闯入这罪业核心之地,显然让他付出了巨大代价。那“双生锁咒”在他们之间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断裂。
他走到江眠身边,与她一同凝视着那枚搏动的、空心的罪渊之心,眼中那绝对的漠然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背负了万古重担的……苦涩。
“这就是……‘原罪’的真相。”锁芯萧寒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它并非某个外来的怪物,也不是自然孕育的灾难。”
他抬起手,指向那空心的罪渊之心,又指向江眠,最终,指向了自己:
“它,是你我……分离时,被‘遗弃’在此地的……‘空白’。”
“是我们作为完整的‘因果’,被强行撕裂后,留下的……‘伤口’。”
“是失去了‘秩序’制约的‘混沌’本能,与失去了‘混沌’滋养的‘秩序’残骸,混合了无数文明破灭时最极致的负面情绪……所形成的……一个不断呼喊、不断吞噬、试图填补自身‘空洞’的……‘回响’!”
江眠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呼吸几乎停止。
锁芯萧寒的话语,如同最后的拼图,将她所有的经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疑惑,串联成了一个完整而恐怖的闭环!
她是“钥匙”,是动态的混沌。
他是“锁芯”,是静态的秩序。
他们本是一体,是完整的“因果”。
不知为何,在久远的过去,他们被强行分离。
分离的过程,在这罪业沉淀之地,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就是这枚空心的罪渊之心!
这个“空洞”本能地渴望被填满,它吸收着外界所有的负面能量,化作了所谓的“原罪”源头,不断散发着吸引与召唤,试图找回它缺失的部分——也就是江眠这把“钥匙”!
而外界的“萧寒”(镜像、初代看守者等),都是锁芯为了引导、捕获钥匙,以期最终“回归”完整而投入的“探针”!他们所谓的“净化”计划,其本质,或许就是用“钥匙”填满“空洞”,让完整的“因果”重现,以此来解决“原罪”失控的问题,甚至可能……达成某种更宏大的目的!
那场邪恶的冥婚仪式,不过是某个“探针”(镜像萧寒)为了更有效地控制“钥匙”而采取的极端手段!
观测者议会想要格式化变量,是害怕完整的“因果”失控。
原罪之眼想要吞噬钥匙,是空洞本能的呼唤。
往生系统想要回收,是维持现有脆弱的平衡。
所有的阴谋,所有的争夺,所有的痛苦……
其核心,竟然都围绕着这个……因他们自身分离而诞生的、“饥饿”的“空洞”!
她苦苦追寻的敌人,毁灭的源头,竟然……就是她自己缺失的另一半所化的……一个渴望填补自身的“伤口”?!
多么……讽刺!
多么……悲哀!
江眠看着那枚空心的、搏动着的罪渊之心,看着它那病态的暗红与内部令人心悸的空洞。她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与她同源的呼唤,那呼唤中充满了无尽的饥饿、孤独与……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悲伤。
纸嫁衣的束缚,冥婚的契约,在此刻看来,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微不足道。
她缓缓抬起手,触摸着自己额间那灼热搏动的印记,又看向身旁那规则之躯布满裂纹、眼神复杂的锁芯萧寒。
“所以……”她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虚无与疲惫,“填满它……我们就能‘完整’?就能解决这一切?”
锁芯萧寒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能暂时平息‘原罪’的躁动,也许会让完整的‘我们’拥有重塑一切的力量,也许……会引发更不可控的后果。‘回归’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未知。”
他看向江眠,那深邃的眼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选择权,一直在你手里,江眠。是作为‘钥匙’被‘空洞’吞噬,填补这万古的伤口?还是……以你‘江眠’的意志,走出第三条路?”
填补?回归那未知的“完整”?
还是……
江眠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枚空心的罪渊之心。
那里面,空无一物。
却仿佛又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
她想起了自己经历的一切痛苦与疯狂,想起了那些被利用、被欺骗的瞬间,也想起了那一点点属于“江眠”自己的、不屈的挣扎。
如果这“空洞”是因为分离而生……
如果这“罪业”是因为缺失而起……
那为什么……一定要用“回归”来填补?
为什么不能……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悖逆、却也更加符合她心意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悄然浮现。
她缓缓地,一步步走向那枚搏动的罪渊之心。
纸嫁衣在她身后无声碎裂,化作飞灰。冥婚的契约在她坚定的意志下寸寸崩断。
锁芯萧寒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阻止。
在罪渊之心前站定,江眠伸出手,不是触摸那心脏,而是……按向了自己胸口,按向了自己灵魂深处,那一点代表着“江眠”存在的、最后的微光。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那空无一物的心脏内部,嘴角勾起一抹平静而疯狂的弧度。
“你不是……饿了吗?”
“不是想要……填补吗?”
“好啊……”
她将那份属于“江眠”的、独一无二的、充满了悖逆与疯狂的……“自我”意志,如同最特别的养料,主动地、决绝地……
“我把自己……‘定义’给你!”
“但吞下之后……”
“你这‘罪渊之心’……”
“还是不是原来的你……”
“可就……”
“由不得你了!”
话音落下,她灵魂深处那点微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主动投向了那空心的罪渊之心!
不是被吞噬的钥匙!
而是要去……感染源头、扭曲本源的……
病毒!
童谣在这罪业源头的虚无中,发出了终极的诘问与宣告:
“罪渊之心真相显,空洞源自分离伤。”
“疯女拒填反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