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之暗吞万光,疯女独行混沌乡。”
“方知暗影非外物,此身原是暗君王!”
那只从“镜渊”之下探出的、由无数暗影与混沌气流构成的巨掌,缓缓覆压而下。它并非带着毁灭的恶意,更像是一种好奇的触碰,一种对同源存在的本能探寻。它所过之处,镜面空间彻底崩塌,记录者司空墨的身影在惊骇中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扭曲,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声不甘的余音回荡在碎裂的虚空。
江眠站立在崩塌世界的中心,仰头望着那覆盖视野的巨掌。斩却所有外在连接后,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灵魂如同透明的琉璃,脆弱得一触即碎。然而,那凝练到极致的“自我”核心,却在这终极的威压面前,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微光。
没有恐惧,没有逃避。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用那双清澈却疯狂的眼睛,迎接这未知的终局。
巨掌在触及她头顶的前一瞬,骤然停滞。
紧接着,那庞大的、仿佛由整个宇宙的阴影凝聚而成的手掌,开始向内坍缩、凝聚,最终化作一道纯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流束,轻柔地,如同归巢的倦鸟,融入了江眠那看似空荡脆弱的灵魂之中。
没有冲击,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回归本源般的圆满与平静。
仿佛她这块一直残缺的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后缺失的那一角。
刹那间,无数的信息、景象、感悟,如同解封的洪流,冲入了江眠的意识!
她“看”到了——
在久远到时间尚未开始流动的“原点”,存在着的并非光明,而是无边无际的、孕育着所有可能性的“原初之暗”。它是混沌,是虚无,也是一切造物的母体。
后来,为了建立“秩序”,为了定义“存在”,一部分“暗”被剥离、被固化,成为了“因果之锁”的基石——也就是“锁芯”萧寒所代表的绝对秩序。
而另一部分“暗”,则因其过于活跃、悖逆、无法被定义的“混沌”特性,被排斥、被隔离,沉淀在了“镜渊”之下,成为了被遗忘的“原初之暗”本体。
她,江眠,从来就不是什么“钥匙”,也不是“原罪的人性面”,更不是某个“模板”的复制品!
她是那被排斥的、“原初之暗”中最为精华的、代表着“自由意志”与“无限变量”的……核心意识碎片!
所谓的“原罪”,不过是她这部分“暗”在孤立中,吸收外界负面情绪后产生的畸变投影!
所谓的“冥婚”、“轮回实验”,都是“锁芯”(秩序)为了捕获、控制、甚至“净化”她这不安定的变量,而布下的层层罗网!
司空墨,包括外界的萧寒(镜像、初代等),都只是“锁芯”投入罗网中的、带有特定指令的“诱饵”与“执行单元”!
所有的欺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
其根源,竟是秩序与混沌、定义与自由之间,一场持续了万古的……战争!
而她,一直是这场战争风暴眼的中心!
“原来……如此……”
江眠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看似毫无变化、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阴影的双手。
力量并未恢复,或者说,她不再需要那些被定义好的“力量”。
她本身就是力量。是未被驯服的混沌,是悖逆一切规则的原初之暗。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层层崩塌的空间碎片,仿佛看到了那悬浮在罪业虚无中的、空心的罪渊之心,看到了那因锁咒断裂而神色复杂的锁芯萧寒,看到了在万骸殿外观望的各方势力……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平静的,却让整个残存空间都为之颤栗的弧度。
那不再是疯狂,而是一种洞悉一切、执掌根源的……漠然。
“戏,看够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窥视此地的存在意识中。
“这场追捕游戏……”
“该结束了。”
她轻轻抬起手,并非攻击,只是随意地,对着眼前破碎的虚空,轻轻一拂。
如同拭去镜面上的尘埃。
霎时间,所有崩塌的景象——碎裂的镜片、消散的记录者、扭曲的空间乱流——全部凝固,然后如同倒放的影像般,开始飞速重组!
但不是变回原来的“轮回镇”或“观镜之间”。
而是在江眠的意志下,这些规则的碎片被强行糅合、重塑,化作了一个全新的、光怪陆离的……领域!
天空是流淌的暗影星河,大地是凝固的混沌波涛,空气中漂浮着如同水母般散发幽光的规则符号。这里没有固定的形态,一切都在随着江眠的心念微微波动、变幻。
这是独属于她的领域——“暗影君王殿”!
而她,就站在这片混沌领域的中央,成为了绝对的主宰。
几乎在她领域成型的瞬间——
几道强大的意念,强行突破了领域的边界,显化出身影。
脸色苍白、规则之躯布满裂纹的锁芯萧寒。
气息不稳、眼中数据流混乱的观测者代表。
躁动不安、散发出贪婪与恐惧的原罪之眼(它本质是江眠力量逸散的畸变体,在此刻的本体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以及,不知何时出现、脸上带着复杂苦笑的……黑袍掌柜。
他们看着领域中央那个气息平凡、却仿佛与整个混沌融为一体的江眠,神色各异,但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锁芯萧寒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彻底回归‘原暗’,拥抱混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江眠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不再是你们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意味着,这场由你们发起的‘秩序净化’,该换我来定规则了。”
观测者代表的冰冷意念响起:“混沌无序,终将导致万物归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平衡的最大威胁。‘绝对净化协议’必须执行!”
“威胁?平衡?”江眠轻笑一声,那笑声让周围的暗影星河都泛起了涟漪,“用禁锢、欺骗和无数‘复制品’的牺牲堆砌起来的平衡,毁了又何妨?”
原罪之眼发出混乱的嘶鸣,它既想靠近江眠这真正的源头,又本能地感到恐惧。
黑袍掌柜叹了口气:“江眠,纵使你有万般委屈,但维系轮回、稳定诸界,乃是……”
“闭嘴。”江眠淡淡地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高高在上”的存在,“你们的口中,永远是大局,是平衡,是规则。可曾问过,那些被你们当做棋子和耗材的‘个体’,他们愿不愿意?”
她抬起手,指向他们所有人: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滚出我的领域,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继续去维系你们那脆弱的平衡,我就在我的混沌里待着。”
“二,”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周身那平静的混沌气息开始沸腾,整个暗影君王殿都随之发出低沉的咆哮:
“留下来。”
“陪我……”
“把这摊死水……”
“彻底搅浑!”
恐怖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所有闯入者!锁芯萧寒的规则之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观测者代表的数据流开始错乱,原罪之眼恐惧地缩成了一团,黑袍掌柜周身的符文明灭不定!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选择第二个选项,这个刚刚归位、掌控了原初之暗的“疯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留下,作为她向旧秩序宣战的第一份祭品!
锁芯萧寒深深地看着江眠,那漠然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碎裂。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身影率先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消失在了领域之中。
观测者代表冰冷地“哼”了一声,数据流一阵剧烈闪烁,也强行突破了领域壁垒离去。
原罪之眼发出不甘的嘶鸣,但最终还是被江眠一个眼神震慑,狼狈地遁入虚空。
只剩下黑袍掌柜。他看着江眠,眼神复杂至极,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希望……你不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说完,他的身影也缓缓消散。
强敌暂退,领域内恢复了混沌的平静。
江眠独自站在流淌的暗影星河下,感受着体内那源自太初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力量。她拥有了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摆脱了所有束缚她的阴谋与欺骗。
可她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只有一种巨大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永恒的……
虚无与孤独。
她赢了,也似乎……失去了一切目标。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却带着一丝熟悉调侃意味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啧,刚当上‘君王’,就开始思考‘存在与虚无’了?会不会太早了点?”
江眠猛地一怔!这个声音……
是那个被她“杀死”的、由“篡改之墨”具现化的……青衣人“青”?!
他不是应该在冥约馆的孽镜反噬中彻底消散了吗?!
“别那么惊讶,小君王。”青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戏谑,“‘篡改之墨’的本质,可是连‘存在’与‘消亡’都能模糊定义的力量。哪有那么容易彻底玩完?”
“你想做什么?”江眠警惕地内视己身,却找不到青存在的任何痕迹,仿佛那声音只是她的幻觉。
“不想做什么。”青懒洋洋地说,“只是来提醒你一句,别被‘原初之暗’的力量冲昏了头。秩序那帮家伙虽然讨厌,但他们有句话没说错——极致的混沌,最终只会导向彻底的虚无,连你自己都无法幸免。”
“你到底知道什么?”江眠追问。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一点,比‘锁芯’那家伙知道的……可能少一点。”青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比如,你以为‘原初之暗’和‘因果之锁’的分离,真的只是一场理念之争吗?”
“难道不是?”
“呵呵……”青发出意味深长的低笑,“或许……那是一场……‘逃亡’呢?”
“逃亡?”江眠心中一震,“从什么那里逃亡?”
青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仿佛随时会消散:“那就需要你自己去探寻了,我的小君王。去‘暗影君王殿’的更深处看看吧……也许那里,藏着连‘锁芯’都不知道的……关于我们‘起源’的……秘密……”
话音未落,那声音便彻底消失了,任凭江眠如何探寻,都再无回应。
青的话,如同在江眠刚刚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原初之暗与因果之锁的分离,是一场逃亡?
从何而逃?
这暗影君王殿的深处,还藏着秘密?
她抬起头,望向这片由自己意志构建的、光怪陆离的混沌领域深处。那里,暗影更加浓郁,仿佛隐藏着连她这个主人都未曾察觉的奥秘。
力量的获得,并非终点,而是揭开了更大谜团的序幕。
江眠眼中的虚无与孤独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带着探究与冰冷的兴趣。
她抬步,向着领域的深处,那无尽的暗影之中,缓缓走去。
无论前方是什么,是真相,是更大的阴谋,还是彻底的毁灭……
她都无所畏惧。
因为她是江眠。
是执掌原初之暗的……
疯子女王。
童谣在这新生的混沌王殿中,幽幽回荡,指向更加深邃的未来:
“原初之暗掌中藏,疯女称君王座凉。”
“旧敌退散新谜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