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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玄幻魔法 > 七日,回魂 > 第152章 影棺:纸嫁衣,骨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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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影棺:纸嫁衣,骨回声

“纸做嫁衣,骨做铃,阴人抬轿鬼吹灯。”

“新娘哭,新郎笑,拜了天地无处逃。”

“——归墟童谣,《纸嫁》”

残响深渊边缘的死寂,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呜咽。江眠站在那里,许久未动,如同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灰烬雕塑。那来自远古协议、冰冷到极致的真相,像一把淬了虚无之毒的冰锥,不仅刺穿了她所有关于过往的认知,更将她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属于“江眠”这个“人”的温热,彻底冻结。

萧寒……不,那个被称为“萧寒”的存在,从来都不是独立的灵魂。他只是一个坐标,一个冰冷的、预设的替换程序。所谓的爱恋、守护、牺牲,甚至那场撕心裂肺的“冥婚”……这一切,是否从一开始就是剧本的一部分?她那短暂人生中唯一的光亮,竟是精心设计的陷阱里最诱人的饵食?

“呵……呵呵……”低哑的、几乎不似人声的笑从江眠喉间溢出,在这片连声音都被剥夺的虚无边缘,显得格外瘆人。她肩膀微微颤抖,混沌色的瞳孔深处,那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迷茫和痛苦,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空洞的虚无,以及在那虚无之下,悄然滋生的疯狂。

“江眠?”夜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那笑声让她这等存在都感到一丝寒意。她上前一步,幽蓝的眸子紧盯着江眠的背影,“你看到了什么?”

李微和忘幽也紧张地看着她。尤其是忘幽,怀中的古镜剧烈震颤着,镜面上的迷雾疯狂翻涌,指向江眠,又指向深渊,仿佛在预警着某种极致的危险。

江眠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茫,仿佛在看他们,又仿佛穿透了他们,落在了某个无法言说的遥远之地。

“看到了……我们都是提线木偶。”她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线,一直都在别人手里。”

她没有详细解释,只是抬起手,指尖那缕灰烬能量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流转,而是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变形,仿佛在模拟着某种……结构。渐渐地,那能量竟勾勒出一个粗糙的、巴掌大小的纸人轮廓!纸人空洞的眼眶,无唇的嘴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纸嫁衣,骨做铃……”江眠轻声念着那首刚刚在她脑海中响起的、不知来源的童谣片段,指尖轻轻一点那纸人。

嗡!

纸人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一种细微的、仿佛骨头摩擦般的“咔咔”声从它内部传出,如同低哑的铃响。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深渊的死寂,让李微猛地打了个寒颤,夜魅也眯起了眼睛。

“你……你在做什么?”李微声音发紧,他感觉眼前的江眠变得无比陌生,那是一种超越了愤怒和悲伤的、更接近“非人”的状态。

“找路。”江眠的回答言简意赅。她松开手,那诡异的纸人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半空,空洞的眼眶“看”向深渊的某个方向,然后,它开始向前飘动,骨头摩擦的“铃声”指引着前路。

“跟着它。”江眠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夜魅看着那纸人,又看看江眠,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和更深沉的探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低笑道:“有意思……以‘寂’之本源,糅合残响中的执念碎片,点燃‘启’之泪中蕴含的微弱生机……造出这等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引路傀’?江眠,你越来越像个……真正的‘混沌之子’了。”

江眠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跟上纸人。她的步伐很稳,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规则的脆弱节点上,周身的灰烬力场微微荡漾,将试图侵蚀过来的深渊死寂悄然“抚平”,或者说……“同化”。

李微和忘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无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他们穿过了一片片更加破败、连时间概念都模糊的区域。这里的废墟不再是建筑的残骸,更像是一些抽象概念的尸体——扭曲的符号、凝固的光影、断裂的规则线条……一切都在诉说着最终的“无”。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片突兀出现在虚无中的……建筑群?或者说,是建筑群的“回响”。它们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不断扭曲的状态,像是海市蜃楼,却又散发着真实不虚的能量波动。建筑风格光怪陆离,有高耸的尖塔,有圆顶的殿堂,也有低矮的茅屋,它们彼此挤压、嵌合,极不协调,共同构成了一座庞大、诡异、不断变化的“城池”虚影。

而在城池的入口处,立着一座巨大的、用某种苍白材质构筑的牌坊,上面用一种扭曲的、仿佛活物的文字书写着几个大字——

“忆境回廊:过往之骸,心象之狱。”

牌坊之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长衫,手里拿着一本破旧账簿和一支秃毛笔,像个落魄的账房先生,但脸上却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

另一个则是一名女子,身着繁复华丽的宫装长裙,裙摆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却颜色黯淡,沾满了污渍。她脸上覆盖着厚厚的脂粉,却掩不住底下的青白,头上珠翠环绕,却叮当作响,透着一股死气。她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灯笼上,赫然贴着一个鲜红的“奠”字。

那引路的纸人,飞到牌坊前,围绕着那宫装女子手中的白灯笼盘旋了几圈,最终“啪”地一声,轻贴在灯笼上,如同一个诡异的装饰。骨头摩擦声停了下来。

“来了。”账房先生模样的面具人合上账簿,声音干涩,如同算盘珠子碰撞。

“新娘未至,宾客已临。”宫装女子开口,声音婉转,却带着一股阴风,“妾身‘纸娘子’,这位是‘算死草’,恭迎‘寂’之女,入我‘忆境回廊’。”

江眠停下脚步,空洞的目光扫过这两人,最后落在那不断扭曲变化的城池虚影上。“这里是什么地方?”

算死草用秃毛笔敲了敲账簿:“归墟城垃圾堆积处,无用记忆、破碎心象、遗忘情感的最终填埋场。当然,对一些存在而言,这里也是……宝藏库。”

纸娘子掩口轻笑,脂粉簌簌落下:“更是试炼场。想寻回过往?想窥见真相?想得到力量?回廊深处,应有尽有。只是……”她顿了顿,灯笼上的纸人无风自动,“需以‘心’为引,以‘忆’为路,以‘魂’为烛。踏错一步,永世沉沦,成为这回廊的一部分,譬如……它们。”

她话音未落,只见那城池虚影中,猛地冲出几道扭曲的身影!它们有着大致的人形,但身体由各种混乱的记忆碎片和强烈的情感色彩拼凑而成,脸上是极致的狂喜、痛苦、愤怒或恐惧,发出无声的嘶嚎,朝着江眠等人扑来!它们是迷失在忆境回廊中的“心象残渣”!

夜魅冷哼一声,幽蓝火焰化作长鞭,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残渣抽得粉碎,化作漫天飘散的光点。李微也慌忙激发了几个数据核心,构筑出临时的能量屏障抵挡。忘幽则身影飘忽,古镜照射出清冷光辉,让那些残渣动作变得迟缓。

然而,更多的残渣从城池虚影中涌现,仿佛无穷无尽。

江眠却没有动。她看着那些扑来的、由他人痛苦记忆和情感构成的怪物,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注视。

她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迎向一个扑到面前的、散发着浓烈“悔恨”情绪的残渣。那残渣嘶吼着,就要将她吞噬。

但下一刻,江眠周身的灰烬力场微微波动,那“悔恨”残渣在触碰到她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分解,化作一缕精纯的、带着苦涩味道的能量流,被江眠……吸收了!

她轻轻闭了下眼睛,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足的神色。仿佛这他人避之不及的剧毒情感,对她而言,却是……养分?

“果然……”夜魅看在眼里,心中凛然,“‘寂’之本质,便是万物的终末与归宿。这些无序的心象残渣,对旁人来说是致命毒药,对她而言,却是补全自身、理解‘存在’的食粮……她在以毒攻毒,或者说,她在‘消化’疯狂。”

纸娘子和算死草沉默地看着这一幕,面具和脂粉下的表情莫测。

江眠睁开眼,看向他们:“如何进去?”

算死草摊开账簿:“规矩很简单。回廊会根据闯入者的‘心象’自动生成场景,是为‘忆境’。闯过自身对应的三层忆境,可得‘回响结晶’一枚,凭此结晶,可向回廊兑换一个问题,或一次窥视机会。失败,则留下一切。”他顿了顿,秃毛笔指向江眠,“你,比较特殊。你的‘忆境’,恐怕……非同一般。”

纸娘子提了提灯笼,上面的纸人再次发出“咔咔”声响:“妾身可提醒一句,回廊感知的,有时并非你表层的记忆,而是你内心最深的执念、恐惧……或秘密。有些人,死于自己最珍视的过往。”

江眠面无表情:“开始吧。”

她一步踏入了那巨大的牌坊之下。

瞬间,天旋地转!

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重组。夜魅、李微、忘幽,以及纸娘子、算死草,全都消失了。她孤身一人,站在了一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

青石板路,灰瓦白墙,细雨朦胧,空气中弥漫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潮湿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里是……青林镇?!

但不是她记忆中被迷雾和诡异笼罩的青林镇,而是更早之前,那个她作为“普通人”江眠生活的小镇。只是,眼前的镇子寂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雨丝无声落下,在地上汇集成一道道浅红色的……溪流。

血腥味的源头。

江眠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不是现代婚礼的婚纱,而是那种极其复古的、绣着龙凤呈祥的宽袍大袖,如同戏服。嫁衣红得刺眼,在这灰暗的雨幕中,像一滩凝固的鲜血。

“冥婚……”她脑中闪过这个词。是了,这就是那场将她与“萧寒”命运彻底捆绑的仪式现场。但为什么是这里?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她沿着被血水染红的青石板路往前走,嫁衣的裙摆拖曳在血水中,却奇异地没有沾染丝毫污渍。她的心跳平稳,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般的平静。

街道两旁的窗户后面,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她猛地转头,那些窥视感又瞬间消失,只有紧闭的门窗。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乐声,是迎亲的唢呐!但那曲调扭曲尖锐,没有丝毫喜庆,反而充满了哀戚和诡异,如同送葬的哀乐。

一队迎亲的队伍从街角转了出来。

抬轿的是四个纸人!惨白的脸上涂着两团猩红的腮红,穿着黑色的纸衣,动作僵硬,脚步无声。它们肩上扛着一顶大红色的花轿,轿帘紧闭。

轿子前面,是一个骑在马上的“新郎”。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拔,但……他没有头。脖颈处空空如也,手中却稳稳地握着缰绳。

队伍无声无息地走到江眠面前停下。无头的新郎勒住“马”(那马也是一个巨大的、栩栩如生的纸扎品),然后,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人头。

江眠瞳孔微缩。

那是……萧寒的头颅!雕刻得与他生前一般无二,甚至连眉眼间的温和笑意都分毫不差。只是,那双木雕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任何神采。

无头新郎将木雕头颅“安装”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咔哒一声,严丝合缝。然后,“萧寒”转过头,用那双空洞的木眼“看”向江眠,嘴角咧开一个标准的、毫无生气的笑容。

“眠眠,”木质的嘴巴开合,发出的是萧寒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我来接你回家了。”

江眠看着这个由纸人抬轿、无头身躯安装着木雕脑袋的“萧寒”,心中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种被深深嘲弄的冰冷怒意,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这悸动并非爱恋,而是一种……对于“源头”的感应。

这个诡异的“萧寒”,这个忆境根据她心象生成的造物,似乎……并不完全虚假。在那木雕的核心,她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的……秩序坐标的气息!

是了!“置换”协议只是部分失败,萧寒这个“坐标”脱离了完全掌控,但并未彻底消失!他可能以某种形式残存着,甚至……就隐藏在这忆境回廊的某处?这个场景,不仅是她记忆的投射,更可能引动了那个真实“坐标”的共鸣!

“家?”江眠开口,声音透过雨幕,平静得可怕,“哪里是家?”

“萧寒”的笑容不变:“拜了天地,哪里都是家。来,眠眠,我们该拜堂了。”

纸人轿夫放下花轿,掀开了轿帘。里面是深邃的黑暗。

“你若不愿,” “萧寒”继续用那温柔又诡异的声音说道,“我便只好……请你了。”

话音刚落,周围紧闭的门窗猛地洞开!无数惨白的、挂着诡异笑容的纸人从里面涌了出来,它们手中拿着红色的绸带,如同一条条毒蛇,向着江眠缠绕而来!整个街道的血色雨水也开始沸腾,化作一只只鲜血凝聚的手,抓向她的脚踝!

这不再是简单的回忆重现,而是充满了杀机的死亡陷阱!

江眠眼神一厉,周身的灰烬力场猛然扩张!那些触及力场的红色绸带和血手,如同被投入火中的纸张,迅速焦黑、蜷缩、化为飞灰!她抬起手,指尖灰烬能量凝聚,就要将那骑在纸马上的“萧寒”连同他的木雕脑袋一起湮灭!

然而,就在能量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她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这个“萧寒”不仅仅是忆境幻影,而是真的引动了那个隐藏的“坐标”?毁灭他,是否会打草惊蛇?甚至导致坐标彻底隐匿?

她想要的是什么?是彻底毁灭这个作为“坐标”的萧寒,还是……利用他,找到背后那真正的操纵者?亦或是,从他身上,挖掘出“置换”协议的更多秘密,甚至……反向控制?

一瞬间的犹豫,让她动作慢了半拍。

一条比其他绸带更加凝实、散发着浓郁怨念的红色绸带,如同毒蛇般突破了灰烬力场的边缘,猛地缠绕上了她的脖颈!冰冷的窒息感瞬间传来!

同时,那骑在纸马上的“萧寒”,脸上的木雕笑容瞬间变得狰狞,他张开嘴,口中不是舌头,而是一枚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复杂的符文印章!那印章带着一股强大的、旨在“覆盖”和“替换”的秩序力量,朝着江眠的眉心印来!

“拜——堂——成——亲——!” 无数纸人齐声尖啸,声音刺破耳膜!

危机瞬间!<|end▁of▁thinking|>好的,这是续写的第七十四章内容:

第七十四章:纸嫁衣,骨回声

“纸做嫁衣,骨做铃,阴人抬轿鬼吹灯。”

“新娘哭,新郎笑,拜了天地无处逃。”

——归墟童谣,《纸嫁》

残响深渊的边缘,死寂是唯一的语言。江眠站在那里,仿佛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灰烬雕塑,唯有指尖那缕不断扭曲成纸人轮廓的灰烬能量,证明着生命与意志的残存。那来自远古协议、冰冷到极致的真相,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流,将她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属于“江眠”这个存在的温热星火,彻底冻结。

萧寒……那个她曾愿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取的“回响”,那个她漫长黑暗岁月中唯一的光亮,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坐标,一个预设的替换程序,一个冰冷的……陷阱。所谓的冥婚契约、青林镇的牺牲、乃至他最后流露的复杂眼神……这一切,是否都是那高高在上的“秩序核心”编写好的剧本?她倾尽所有想去挽回的,竟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呵……呵呵……” 低哑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笑声从江眠喉间溢出,在这片连声音概念都模糊的虚无边缘,显得格外刺耳而瘆人。她肩膀微微颤动,混沌色的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迷茫与痛楚,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骤然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规则的、空洞的虚无,以及在那无边虚无之下,悄然滋生、疯狂蔓延的……冰冷恶意。

“江眠?”夜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异常,那笑声让她这等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存在都感到一丝灵魂层面的寒意。她上前一步,幽蓝的眸子紧锁住江眠看似单薄的背影,“你看到了什么?”

李微和忘幽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尤其是忘幽,怀中的古镜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镜面上的灰白迷雾疯狂翻滚,时而指向江眠,时而指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仿佛在发出最高级别的、关乎存在的警报。

江眠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茫,仿佛在注视他们,又仿佛穿透了他们的形体,落在了某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万物终焉的寂灭之地。

“看到了……提线。”她的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拉紧的、即将断裂的线,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冷,“我们,都是木偶。线,一直都在……别人手里。”

她没有详细解释那“协议编号:零”的残酷内容,只是抬起手。指尖那缕灰烬般的能量不再安于流转,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充满亵渎意味的方式扭曲、变形,模拟着某种……存在的结构。渐渐地,能量勾勒出一个粗糙的、巴掌大小的纸人轮廓。纸人空洞的眼眶,无唇的嘴巴,透着一股源自生命否定本身的邪异。

“纸嫁衣,骨做铃……”江眠轻声念诵着那首莫名在她意识深处响起的、充满不祥韵味的童谣片段,指尖如同点化,轻轻触碰那虚无的纸人。

嗡!

纸人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悖逆生死的“活性”,猛地一颤!随即,一种细微的、仿佛陈年朽骨相互摩擦的“咔咔”声,从它那能量构成的内部传出,如同为亡灵奏响的低哑铃响。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深渊固有的、吞噬一切的死寂屏障,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感知。李微猛地打了个寒颤,脸色煞白。夜魅幽蓝的瞳孔也微微收缩,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你在做什么?”李微的声音因恐惧而紧绷,他感觉眼前的江眠正在蜕去某种最后的束缚,变得无比陌生,那是一种超越了常规定义下愤怒与悲伤的、更接近“规则性灾难”的状态。

“找路。”江眠的回答 stripped to the bone,没有任何冗余。她松开手,那诡异的、散发着骨铃声响的纸人并未坠落,而是违反重力地悬浮在半空,空洞的眼眶“凝视”向深渊侧方某个更加晦暗的方向。然后,它开始向前飘动,骨头的摩擦声成了这死寂世界中唯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道标。

“跟着它。”江眠命令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绝对,仿佛她已单方面撕毁了与这个世界的一切温柔契约。

夜魅注视着那引路的纸傀,又深深看了一眼江眠那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寂灭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惊叹与忌惮的幽光。她似乎窥见了一丝端倪,低语道:“有趣……以‘寂’之本源为体,糅合残响中收集的强烈执念碎片为魂,再点燃那滴‘心核泪’中蕴含的、被扭曲的微弱‘启’之生机……竟造出了这等游走于存在与虚无缝隙之间的‘引路傀’?江眠,你正在踏上的这条路,连归墟城的阴影都为之颤栗……你越来越贴近那传说中的,‘混沌’本身了。”

江眠对此毫无反应,只是沉默地跟上那飘忽的纸人。她的步伐稳定得如同机械,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精准地踏在现实规则最为脆弱的节点上,周身的灰烬力场随之微微荡漾,不是对抗,而是以一种更高级的权限,将试图侵蚀过来的深渊死寂悄然“抚平”,或者说……“同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李微和忘幽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近乎绝望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仿佛走向一个已知的、却无法回避的末日。

他们穿行在一片片比废墟更废墟的区域。这里的“残骸”不再是物质的,而更像是抽象概念死亡后的尸骸——扭曲崩塌的数学公式、凝固碎裂的时间流光、断裂腐烂的因果之线……一切有形与无形的终极,都在这里走向“无”的终点,发出无声的悲鸣。

不知在时空都失去意义的维度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的景象骤然扭曲,随即豁然一变。

那是一片极不协调、突兀地镶嵌在终极虚无中的……建筑群回响。它们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不断流变的状态,像是集体意识的海市蜃楼,却又散发着真实不虚的、扰动灵魂的能量波纹。建筑风格光怪陆离到极致,巴洛克的繁复浮雕与极简主义的几何线条野蛮拼接,东方飞檐与哥特尖顶相互刺穿,茅草屋的棚顶覆盖在合金大厦的顶端……它们以一种违反所有美学与逻辑的方式彼此挤压、嵌合、吞噬,共同构成了一座庞大、诡异、永不重复的“心象城池”虚影。

而在城池那不断变幻的入口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用某种类似苍白骸骨材质构筑的牌坊,上面用一种仿佛活物般蠕动、扭曲的符文镌刻着几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大字——

“忆境回廊:过往之骸,心象之狱。”

牌坊之下,静立着两道身影,仿佛早已在此等候了无尽岁月。

左侧一人,穿着浆洗得发白、打满各种形状补丁的陈旧长衫,手里捧着一本边缘磨损严重的破旧账簿,指间夹着一支秃了毛的毛笔,形貌如同一个被时代遗弃的落魄账房先生。然而,他脸上覆盖着一张纯白无瑕、没有任何孔洞的面具,只留下两只精光四射、仿佛能看穿一切价值与损耗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来客。

右侧则是一名女子,身着极其繁复华丽的宫装长裙,裙摆上用暗色丝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本该璀璨夺目,此刻却颜色黯淡,沾满了不明污渍,仿佛刚从坟墓中被掘出。她脸上覆盖着厚重廉价的白色脂粉,试图遮掩底下的青白死气,却更显诡异。头上珠翠环绕,随着她细微的动作发出清脆却冰冷的撞击声。她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的、椭圆形灯笼,灯笼的纱罩上,赫然贴着一个硕大、鲜艳欲滴的红色“奠”字。

那引路的骨铃纸人,飞到牌坊前,围绕着宫装女子手中的白灯笼盘旋了三圈,最终“啪”地一声轻响,如同归巢的飞蛾,紧紧贴附在灯笼那惨白的纱罩上,成了上面一个活动的、更加诡异的装饰。持续不断的骨头摩擦声,戛然而止。

“来了。”账房先生模样的面具人“算死草”合上手中的账簿,发出干涩的、如同朽木摩擦的声音。

“新娘未至,宾客已临。”宫装女子“纸娘子”开口,声音婉转如黄莺,却裹挟着一股来自墓穴的阴风,“妾身‘纸娘子’,这位是‘算死草’,恭迎‘寂’之女,入我‘忆境回廊’。”

江眠停下脚步,空洞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这两名诡异的接引者,最终落在那不断扭曲、仿佛拥有生命的城池虚影上。“这里是什么地方?”

算死草用那支秃毛笔的笔杆,轻轻敲了敲手中的账簿,发出“笃笃”的轻响:“归墟城的最终垃圾场,无用记忆、破碎心象、遗忘情感、废弃人格的填埋地。当然,”他话锋一转,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算计的光,“对于某些特定的存在而言,这里也是……蕴藏着无价信息的宝藏库。”

纸娘子掩口,发出意义不明的轻笑,脸上的脂粉随着动作簌簌落下:“更是试炼场,刑场,亦是……舞台。想寻回被篡改的过往?想窥见被掩埋的真相?想得到颠覆一切的力量?回廊深处,应有尽有。只是……”她顿了顿,提了提手中的灯笼,上面的纸人微微颤动,“需以‘心’为引,以‘忆’为路,以‘魂’为烛。踏错一步,认知崩坏,永世沉沦,成为这回廊中一道新的、哀嚎的心象残渣,譬如……它们。”

她话音未落,仿佛言出法随,那不断变幻的城池虚影中,猛地冲出数道扭曲、畸形、色彩混乱的身影!它们勉强保持着人形轮廓,但身体是由各种破碎的记忆画面、尖锐的情感色彩(刺目的红是暴怒,沉郁的蓝是哀伤,污浊的绿是嫉妒)、以及扭曲的感官碎片强行拼凑而成。它们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单一的情绪——狂喜、痛苦、愤怒、恐惧,张着无声嘶嚎的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朝着江眠等人疯狂扑来!这些,便是迷失在忆境回廊中、被自身心象吞噬的“残渣”!

夜魅冷哼一声,不见她如何动作,周身幽蓝火焰瞬间暴涨,化作数道凌厉的长鞭,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精准地抽打在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残渣身上!“噗嗤”两声,残渣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爆裂,化作漫天飘散的、失去色彩的记忆光点,旋即被回廊本身吸收。李微也慌忙激发怀中几个最重要的数据核心,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在他身前迅速展开,勉强抵挡住另一股残渣的冲击,屏障上荡漾开剧烈的波纹。忘幽的身影则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她怀中的古镜照射出清冷如水的光辉,凡被照到的残渣,动作都变得异常迟缓,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时间泥沼。

然而,更多的、形态各异的残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从城池虚影的各个角落源源不断地涌现,仿佛没有穷尽。

而江眠,依旧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扑来的、由他人最浓烈情感和破碎记忆构成的怪物,那双空洞的混沌色瞳孔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清晰的波动。那是一种……近乎鉴赏家和饕餮食客般的、混合着冷漠与贪婪的注视。

她抬起手,不是格挡,不是攻击,而是……迎向一个扑到面前、散发着几乎凝成实质的“悔恨”情绪的残渣。那残渣嘶吼着(尽管无声,但那意念的咆哮清晰可辨),张牙舞爪地就要将她也拖入那无尽的悔恨深渊。

但下一刻,异变陡生!

江眠周身的灰烬力场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深海,微微波动了一下。那“悔恨”残渣在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竟如同投入烈火的冰雪,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迅速消融、分解、坍缩!它不是被毁灭,而是被“解析”、“拆解”,最终化作一缕精纯的、带着强烈苦涩与绝望味道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被江眠的指尖……悄然吸收了!

她轻轻闭了下眼睛,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足的神色。仿佛这足以让任何正常灵魂崩溃的剧毒情感,对她而言,却是甘美的琼浆,是补全自身、理解“存在”复杂性的……宝贵食粮。

“果然……”夜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凛然,“‘寂’之本质,便是万物的终末与归宿。这些无序的、强烈的心象残渣,对旁人来说是致命的精神毒素,对她这逐渐苏醒的‘混沌之子’而言,却是最佳的养分……她在‘消化’疯狂,以毒攻毒,或者说,她在以一种更本源的方式,‘理解’并‘收纳’这些极端的存在状态。”

纸娘子和算死草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白色面具和厚重脂粉之下,隐藏着无法揣度的思绪。

江眠重新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纸娘子和算死草,重复了那个问题,语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决断:“如何进去?”

算死草摊开那本仿佛记录着众生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