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终南山深处,一处隐蔽的山谷。
天色未明,薄雾缭绕,但山谷深处已是灯火通明,机器轰鸣。这里便是卢象升秘密建立的军工作坊,也是他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作坊分为三个区域:铸造区、火药区和组装区。数十名技艺精湛的工匠正在紧张忙碌着,他们都是卢象升精心挑选的心腹,技艺超群,忠诚可靠。
铸造区内,炉火熊熊,热浪滚滚。几个老工匠正在指导着年轻的学徒们浇铸炮管。
小心些,这铁水温度极高,稍有不慎就会伤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工匠一边示范一边叮嘱,做兵器是性命相关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这位老工匠名叫李铁匠,原本在京师为朝廷铸造兵器,后来因为不满官府克扣工匠待遇,被卢象升招揽到关中。他的手艺在整个大明都是数一数二的,铸造的火炮威力强大,精度极高。
李师傅,这批火炮什么时候能完工?马三走了过来,关切地询问道。
李铁匠擦了擦汗水:按照督师的要求,这批是改良型的佛郎机炮,工艺复杂一些。大概还需要十天工夫。
十天...马三皱了皱眉头,能不能再快一些?督师那边催得紧。
马将军,这兵器的事急不得。李铁匠摇头道,宁可慢一些,也要保证质量。要是质量不过关,上了战场就是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马三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李铁匠说得对,兵器质量确实马虎不得。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哨兵匆匆跑来:马将军,督师府来人了,说有急事!
马三心中一紧,立刻迎了出去。只见来人是督师府的校尉张虎,脸色凝重,显然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张兄,督师有何吩咐?马三急忙询问。
马三哥,督师有令:立刻启动紧急转移计划。所有重要设备和人员,三日内必须转移完毕。张虎压低声音道,高起潜的人查得越来越紧,这里可能不安全了。
马三脸色一变:三日内?这...时间是不是太紧了?
督师也知道时间紧,但没办法。张虎叹了一口气,昨夜胡志远的庄子被人搜查,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但已经说明对方起了疑心。督师担心,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查到这里。
马三沉思片刻,然后果断地点头:我明白了。你回去告诉督师,三天之内,我一定完成转移。
送走张虎,马三立刻召集所有工匠头目开会。
诸位,督师有令,我们要立刻转移到太行山。马三开门见山地说道,时间只有三天,任务很重,大家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
李铁匠皱眉道:马将军,这些设备都很沉重,要在三天内全部转移,恐怕...
设备可以分轻重缓急。马三打断了他的话,最重要的是人,所有的工匠都必须安全转移。至于设备,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销毁,绝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另一个工匠头目问道:马将军,太行山那边的条件如何?我们到了那里能继续工作吗?
放心,督师早有安排。马三安慰道,太行山那边已经建好了新的作坊,设备齐全,环境也不错。而且那里地势险要,比这里安全得多。
听了马三的话,工匠们心中稍安。他们都知道督师向来深谋远虑,既然有安排,就不用太担心。
会议结束后,整个工坊立刻行动起来。工匠们开始分工合作,有的负责拆卸设备,有的负责包装重要物品,有的负责准备运输工具。
李铁匠带领几个老工匠,将最关键的铸造模具和工具仔细包装。这些东西虽然不起眼,但却是整个工坊的核心,有了它们,到了太行山就能迅速恢复生产。
这些模具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有磕碰。李铁匠一边包装一边叮嘱,有了它们,我们就能造出同样好的兵器。没有它们,就得重新开始。
火药区的工匠们则在紧张地转移硫磺、硝石等原材料。这些东西易燃易爆,运输时必须格外小心。
分开装,分批运。火药师傅老陈指挥着,绝不能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运输,万一出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组装区的工匠们正在加紧完成手头的工作。那些半成品的兵器,能完工的就抓紧完工,不能完工的就拆解包装。
整个工坊一片忙碌,但井然有序。这些工匠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知道什么最重要,什么可以舍弃。
就在工坊紧张转移的时候,太行山那边也在做着接收的准备。
杨国柱接到马三的密信后,立刻召集手下商议。
诸位,督师那边要转移一批重要的工匠和设备过来。杨国柱对众人说道,这是大事,我们必须做好充分准备。
王大锤问道:大当家,需要我们做什么?
首先是住宿。杨国柱掰着指头说道,这批工匠有数十人,需要安排好住处。其次是工作场地,要把新建的作坊彻底清理一遍,确保能立即投入使用。
还有呢?
原材料。杨国柱继续说道,铁矿石、木炭、各种辅料,都要准备充足。不能让工匠们到了这里却无法开工。
众人纷纷点头,立刻分工去准备。杨国柱自己则来到新建的工坊,仔细检查各项设施。
这个工坊是按照卢象升的要求建造的,分区合理,通风良好,完全能够满足生产需要。而且位置隐蔽,外人很难发现。
希望督师的人能够平安到达。杨国柱望着远方,心中暗自祈祷。
与此同时,关中的局势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西安城内,高起潜的住所。
督师,我们的人在终南山一带发现了异常。一个锦衣卫千户汇报道,那里经常有人进出,而且运送一些可疑的货物。
高起潜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详细说说。
据我们观察,那些人都很谨慎,而且武艺不俗。货物都包装得很严密,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从重量和形状判断,很可能是兵器。
兵器?高起潜冷笑,卢象升果然在搞什么名堂。派人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督师。不过,那个地方地形复杂,我们的人不太容易接近。
想办法接近。高起潜阴冷地说道,必要的时候,可以伪装成猎人或者采药人。总之,一定要查清楚那里的情况。
千户领命而去。高起潜独自坐在房中,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
如果终南山真的藏着卢象升的军工作坊,那就抓住他的把柄了。到时候,只要向朝廷举报,卢象升就死定了。
但是,高起潜也知道,这件事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如果只是猜测,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卢象升更加警觉。
卢象升,我就不信斗不过你。高起潜心中冷笑。
第二天夜里,终南山工坊的转移工作进入了关键阶段。
月黑风高,正是行动的好时机。几支运输队悄悄离开了山谷,向着太行山的方向进发。
马三亲自押送最重要的一批货物,里面包括李铁匠和几个核心工匠,以及最关键的铸造设备。这一路不能有任何闪失。
大家小心些,尽量不要发出声音。马三小声叮嘱着,要是遇到盘查,就说是运送药材的商队。
队伍缓缓前行,每个人都紧张得不得了。虽然走的是僻静的小路,但谁也不敢保证不会遇到意外。
就在队伍经过一处狭谷时,前方忽然传来马蹄声。马三心中一紧,立刻举手示意队伍停下。
怎么办?李铁匠紧张地问道。
别慌,先看看情况再说。马三冷静地回答。
不多时,几个骑马的人出现在视线中。马三仔细观察,发现这些人并不是官兵,而是山贼模样的人。
站住!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的山贼大声喝道。
马三暗自松了一口气。遇到山贼总比遇到官兵要好对付。
好汉,我们只是普通的商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马三陪着笑脸说道,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
没有值钱的东西?山贼头子冷笑,那这么多车货是什么?
都是些药材,不值几个钱。马三继续撒谎。
山贼头子显然不信,挥手让手下上前检查。就在这关键时刻,马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其实,我们不是普通的商队。马三忽然改口,我们是天雄军的人。
山贼头子一愣:天雄军?
正是。我们是奉卢督师之命,运送军需物资的。马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天雄军的腰牌,诸位好汉可以验看。
山贼头子接过腰牌,仔细辨认。虽然他不识字,但这腰牌的样式他见过,确实是天雄军的。
原来是天雄军的弟兄。山贼头子的态度立刻变了,卢督师的大名我们早有耳闻,是个好官。既然是督师的人,那就不用交买路财了。
马三心中大喜,但面上不露声色:多谢好汉理解。
不过...山贼头子话锋一转,现在山里不太平,官兵到处搜查。你们要小心些。
多谢提醒。马三拱手道谢。
山贼们让开道路,运输队顺利通过了这处险地。马三暗自庆幸,幸好卢象升在关中威望很高,连山贼都敬畏三分。
经过一夜的奔波,运输队终于到达了太行山的边缘。再有半天行程,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马三哥,累了一夜,要不要休息一下?李铁匠建议道。
不能休息,必须趁天黑前赶到。马三坚持道,白天行走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队伍继续前行,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太行山的根据地。杨国柱早已率人在山口等候,见到马三等人安全到达,脸上露出了笑容。
马三兄弟,一路辛苦了!杨国柱上前迎接。
国柱兄,总算到了。马三长出了一口气,这一路还真是惊险。
快,大家都累坏了,先安排休息。杨国柱招呼着众人,住处都准备好了,工坊也收拾干净了,随时可以开工。
李铁匠等工匠们看到新的工坊,都很满意。虽然规模不如原来的大,但设施齐全,完全能够满足生产需要。
杨大当家考虑得周全。李铁匠感叹道,有了这个工坊,我们很快就能恢复生产。
那就太好了。杨国柱高兴地说道,督师那边等着用兵器呢。
当天夜里,太行山深处灯火通明。工匠们顾不得旅途的疲劳,立刻开始安装设备,调试机器。他们都知道时间宝贵,必须尽快恢复生产。
而在遥远的关中,卢象升也收到了转移成功的消息。看着手中的密信,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最重要的人和设备都安全转移了。卢象升对王文义说道,这样一来,即使关中这边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有了重新开始的基础。
大人英明。王文义钦佩地说道,提前做这样的准备,确实必要。
这只是开始。卢象升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接下来,我们要加快其他物资和人员的转移。太行山那边,将是我们真正的根基所在。
夜色深沉,但卢象升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至少现在,他有了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