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八月十一日,护国府教育部。
赵文华坐在办公桌前,面前堆满了各个学堂送来的统计报表。他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
作为法务部部长兼教育负责人,赵文华这两年见证了护国府教育事业的发展。从最初的五所学堂,到现在的三十五所；从最初的三千学生,到现在的一万二千学生。识字率从不到5%,提升到了19.6%。
这些成绩,已经远超大明任何一个府县。
但赵文华并不满意。
还不够。他喃喃自语,远远不够。
护国府正在进行全面的现代化改革,工业革命需要技术工人,军事现代化需要识字的士兵,行政管理需要文官,商业发展需要会计……这一切,都需要教育作为基础。
而现在的教育体系,只是教学生识字、算术、四书五经,太过基础,培养不出专业人才。
赵大人,护国公传令,请您去议事厅。一个书记官走进来。
知道了。赵文华收拾好报表,快步前往议事厅。
议事厅内,卢象升正在和几位核心成员商议。方以智、顾炎武、徐尔觉、李天工、刘婆子都在场。
诸位,军事改革已经取得显着成效,工业革命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卢象升开门见山,但这一切的根本,是人才。没有人才,一切都是空谈。
护国公所言极是。方以智点头,属下在太原就深感人才短缺。想办个工坊,找不到懂技术的；想开个商铺,找不到会算账的；想建个衙门,找不到识字的书吏。
所以,今天召集大家,就是要商议教育改革。卢象升展开一幅图表,我的构想是,建立三级教育体系。
他在黑板上画出框架:
第一级,初等教育,针对六到十二岁的儿童,教授识字、算术、常识。这是基础,必须普及,强制入学。
第二级,中等教育,针对十二到十六岁的少年,分为文科和理科。文科学习经史子集,理科学习算学、格物。这是提高,为高等教育打基础。
第三级,高等教育,针对十六岁以上的青年,建立专业技术学院,培养工程师、医生、教师、会计等专业人才。这是核心,为护国府培养栋梁。
赵文华听得热血沸腾:护国公,这个体系太完善了!如果能实现,护国府的人才将源源不断!
不但要实现,而且要尽快实现。卢象升语气坚定,从今天起,教育改革正式启动。第一步,建立护国技术学院。
他展开一幅设计图:学院选址在城东,新建校区,占地五十亩,可容纳五百学生。
学院设五个系。卢象升竖起五根手指:
工程系,教授机械、冶金、建筑知识,培养工程师。
医学系,教授内科、外科、药学知识,培养医生。
师范系,培养教师,让他们回到各个学堂教书。
农学系,教授农业技术、水利知识,培养农业专家。
商学系……卢象升停顿了一下,看向众人,教授会计、贸易知识,培养商业人才。
商学系?方以智惊讶,护国公,这……恐怕会引起争议吧?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专门设一个系培养商人……
时代不同了。卢象升打断他,现在护国府的财政,一半来自商业税收。商业繁荣,百姓才能富裕,府库才能充盈。商人不是寄生虫,而是经济发展的推动者。我们不但要培养商人,还要培养懂现代商业的商人!
顾炎武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护国公所言有理。属下初来时,也觉得护国府的许多做法离经叛道。但这两个月,属下亲眼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府库充盈,军队强大。这才明白,护国公所行之道,才是真正的王道!
炎武兄说得好!方以智也表态,属下支持护国公的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卢象升满意地点头,方以智,你来当技术学院的院长。
方以智一愣:属下?属下还要管太原……
太原交给你的副手去管,你主要精力放在学院。卢象升说道,你是崇祯九年的进士,学识渊博,当院长最合适。徐尔觉当副院长,负责工程系。李师傅也当副院长,负责实践教学。
徐尔觉和李天工同时起身:属下遵命!
刘婆子,你负责医学系。卢象升看向这位五十多岁的老人,把你的医术传授给年轻人,让更多人能治病救人。
刘婆子眼眶湿润:护国公,老婆子何德何能……
你有医术,有医德,最合适。卢象升温和地说,而且我会派陈秀英协助你,她年轻,学东西快。
那老婆子就试试。刘婆子答应下来。
学院的建设,立刻动工。卢象升看向胡志远,调集工匠,一个月内建成。
教材的编写,我来负责。卢象升说道,我会亲自编写《算学基础》《格物入门》《机械原理》等教材。方先生,你负责编写《理学纲要》。刘婆子,你口述,让陈秀英记录,编写《医学启蒙》。
遵命!
招生工作,半个月后开始。卢象升继续安排,第一期招两百人。招生对象包括初等学堂的优秀毕业生,已有一定技能的工匠学徒,年龄在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考试内容包括识字、算术,以及根据报考专业的实操测试。
赵文华记录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护国公,学费怎么收?
分两种。卢象升说道,家境殷实的,每年收十两学费,这笔钱用于维持学院运转。家境贫寒但成绩优秀的,免学费,还发奖学金。
奖学金?众人不解。
就是给优秀学生的奖励。卢象升解释,奖学金分三等。一等每月五两银子,二等每月三两,三等每月一两。标准是成绩优秀加家庭贫困。这样既能激励学生努力学习,又能帮助穷苦学生完成学业。
护国公仁慈!众人齐声称赞。
还有一点很重要。卢象升强调,教学方法要改革。不能光读书,还要动手实践。
工程系的学生,要到工坊实习,亲手操作机器,参与蒸汽机制造。
医学系的学生,要到医馆实习,跟着刘婆子学诊病、开药、做手术。
农学系的学生,要到农田实习,亲手改良农具,种植作物。
师范系的学生,要到学堂见习,学习如何教书育人。
商学系的学生,要到商铺实习,学习如何经营买卖、记账算账。
理论结合实践,这才是真正的教育!
徐尔觉激动地站起来:护国公,这个教学方法太好了!以前属下学东西,都是师傅口传心授,很多东西理解不透。如果能理论结合实践,效果一定会更好!
没错。卢象升笑道,我们培养的不是书呆子,而是真正能干实事的人才。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护国府城东热火朝天。
五百名工匠日夜施工,建设技术学院。院长方以智每天都来监工,确保每个细节都符合要求。
校区布局经过精心设计。正中是一座三层的教学楼,有二十间教室。左边是实验楼,有工坊、实验室、解剖室。右边是图书馆和办公楼。后面是学生宿舍,可容纳五百人。还有食堂、操场、礼堂。
卢象升每晚熬夜编写教材。
《算学基础》涵盖四则运算、分数小数、简单方程、平面几何。这些在现代只是初中数学水平,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高深的知识了。
《格物入门》讲述力学、热学、光学的基本原理。杠杆原理、滑轮原理、热胀冷缩、蒸汽动力、透镜原理……卢象升尽可能用简单的语言,配上插图,让学生容易理解。
《机械原理》讲述简单机械的构造和应用。杠杆、滑轮、齿轮、凸轮、蒸汽机原理、机械制图基础……
每写一章,卢象升都要给徐尔觉和李小宝看,听取他们的意见,确保内容既准确又易懂。
李小宝这个八岁的天才,现在已经是卢象升的得力助手。他不但能看懂这些教材,还能提出改进建议。
师父,这个齿轮传动的图,我觉得可以画得更清楚一点。李小宝指着图纸,您看,齿轮的齿是怎么咬合的,最好画个放大图。
好主意!卢象升按照他的建议修改。
方以智则在编写《理学纲要》。这本书不讲八股文,而是讲哲学、逻辑、思维方法。如何观察事物?如何分析问题?如何得出结论?这些现代科学思维方法,在这个时代是闻所未闻的。
刘婆子口述,陈秀英记录,共同编写《医学启蒙》。这本书涵盖基本的解剖学、诊断学、用药学、外科手术。虽然没有现代医学那么先进,但比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已经高出一大截。
陈秀英这个十八岁的女孩,跟着刘婆子学了两年,医术已经相当不错。她字写得好,心思细腻,记录得非常详细。
同时,图书馆也在紧张筹建。
卢象升派王维翰的商队去各地购买书籍。经史子集、医书、工艺书、农书……只要是有用的,不管多贵都买。
顾炎武也献出了自己的藏书,有三百多册。
还组织人手抄录重要典籍。护国府现在识字的人多了,能找到不少会抄书的。
一个月后,图书馆藏书达到三千册。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相当可观的藏书量了。
八月二十五日,护国技术学院正式招生。
消息传出后,报名者踊跃。不但护国府的年轻人报名,连太原、周边县城的年轻人也赶来报名。
报名条件很简单:年龄十六到二十五岁,识字,会基本算术。
但考试很严格。
第一场是笔试,考识字和算术。一千多人报名,只有五百人通过。
第二场是面试,考实际操作能力。
报考工程系的,要拿着工具,完成一个简单的机械装配任务。
报考医学系的,要辨认各种草药,回答基本的医学问题。
报考农学系的,要识别农作物,讲述种植经验。
报考师范系的,要当场讲一堂课,看教学能力。
报考商学系的,要进行一次模拟交易,看商业头脑。
五百人参加面试,最后录取两百人。
其中工程系六十人,医学系四十人,师范系三十人,农学系四十人,商学系三十人。
录取名单公布那天,整个护国府都沸腾了。
我儿子考上了!考上技术学院了!一个老汉逢人就说,脸上写满了骄傲。
我女儿也考上了!医学系!一个妇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没错,女儿。护国府的技术学院不限性别,只要考试通过,男女都能入学。
最终录取的两百人中,有十五名女性。她们大多报考医学系和师范系,也有两个大胆的女孩报考了工程系。
在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这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
九月初一,技术学院正式开学。
开学典礼在新建的礼堂举行,二百名学生整齐就座。卢象升、方以智、顾炎武等人坐在主席台上。
诸位学子。卢象升站起来致辞,欢迎你们来到护国技术学院。你们是护国府教育改革的第一批学生,也是护国府未来的栋梁。
你们将在这里学习三年。三年后,你们会成为工程师、医生、教师、农业专家、商业人才。你们将用你们的知识和技能,建设护国府,造福百姓。
记住,学习不是为了做官,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掌握本领,服务社会。护国府给了你们学习的机会,你们将来也要回报护国府,回报百姓!
学生们齐声应道,眼中充满了憧憬和决心。
典礼后,开始分班上课。
第一堂课,卢象升亲自讲授《算学基础》。
诸位,今天我们学习分数。卢象升在黑板上写下1\/2 + 1\/3 = ?
谁能告诉我答案?
一个学生举手:是2\/5?
不对。卢象升微笑着摇头,分数相加,要先通分。1\/2等于3\/6,1\/3等于2\/6,相加等于5\/6。
学生们恍然大悟:
卢象升耐心地讲解着,从通分到约分,从分数加减到分数乘除。学生们听得认真,不时记笔记。
工程系的课更有趣。徐尔觉带着学生们到工坊,让他们亲手操作机器。
你们看,这是齿轮传动。徐尔觉指着一台机器,大齿轮转一圈,小齿轮转三圈。这就是传动比。
现在,你们自己动手,组装一个齿轮传动装置。
学生们兴奋地动手,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失败了也不要紧,重新来过。在动手的过程中,他们对机械原理的理解,比读一百遍书都深刻。
医学系的课堂更是别开生面。刘婆子带着学生们到医馆,亲手教他们把脉、开药。
这个病人,你们看他的脉象,浮而数,说明是风热感冒。刘婆子一边诊脉一边讲解,用药要疏风清热,我一般用银翘散加减。
学生们仔细观察,认真记录。
陈秀英还带他们到解剖室,用动物尸体讲解解剖结构。虽然有些学生一开始很害怕,但慢慢也习惯了。
师范系的学生则到各个初等学堂见习,观察老师如何教书,自己也尝试上台讲课。
农学系的学生下到田间地头,学习如何选种、施肥、灌溉。
商学系的学生到商铺实习,学习如何进货、销售、记账、算账。
一个月后,学生们都有了很大进步。特别是那些工匠出身的学生,本来就有实践经验,现在又学了理论知识,进步神速。
其中最出色的,是一个叫张三的年轻人。他原本是纺织作坊的学徒,报考了工程系。入学仅一个月,他就对纺织机提出了改进方案,让效率提升了20%!
徐尔觉惊喜地向卢象升汇报:护国公,这个张三是个人才!他对机械有天生的敏感,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卢象升很高兴:好好培养他。我们需要更多这样的人才。
医学系也出了个人才,一个叫李四的年轻人。他跟着刘婆子学习,悟性极高,而且敢于创新。他研究出一种新的止血药配方,止血效果比原来的好一倍。
刘婆子激动地说:护国公,这孩子有慧根!老婆子学了几十年医,都没想到这个配方。
农学系也有个出色的学生,叫王五。他设计了一种新式犁,比现有的曲辕犁更轻便,耕地效率更高。
卢象升听说后,亲自去看。确实是个好设计,立刻让李天工组织生产。
这些年轻学生,在现代教育体系下,才华迅速绽放。
与此同时,王婉清主持的女子学堂也在扩张。
从原来的五十人扩招到两百人。课程也更丰富了,除了识字、算术、刺绣,还增加了医护、教育课程。
一些女孩子毕业后,成为护理员,在医馆帮助刘婆子和陈秀英。
一些女孩子成为小学教师,到初等学堂教书。
还有一些女孩子学会了会计,到商铺或府衙帮忙记账。
百姓们逐渐改变了观念。以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发现,女子读书也能干实事,也能养家糊口,甚至比男人还细心。
女子入学率从50%提升到了80%。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重视女儿的教育。
九月十五日,一个特殊的女孩来到护国府。
她叫林若兰,十八岁,来自江南的书香门第。听说护国府重视女子教育,她女扮男装,千里迢迢逃出家门,投奔而来。
王婉清接待了她。
你叫林若兰?王婉清看着这个清秀的女孩,你为什么要来护国府?
夫人,民女从小爱读书,但家里不许。林若兰眼中含泪,父亲说,女子读书无用,要赶紧嫁人。可民女不想这样!民女想读书,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听说护国府的女子能读书、能当官,民女就逃出来了。夫人,您收下民女吧!
王婉清被她的真诚打动:好孩子,你来对了。在护国府,只要你有才华,不管男女,都能施展抱负。
你先进女子学堂学习。我看你很聪明,将来可以做更多事情。
林若兰感激涕零:谢谢夫人!民女一定好好学习,报答护国府!
林若兰入学后,很快展现出惊人的才华。她不但聪慧过人,而且有政治眼光,对很多问题都有独到见解。
一次,王婉清讲到妇女工作的困境——很多妇女想出来工作,但家里的男人不同意。
林若兰举手:夫人,民女有个想法。
说说看。
我们可以先从家庭主妇做起。林若兰说道,教她们科学育儿、家庭理财、烹饪营养。让她们觉得,学习是有用的,能让家庭生活更好。然后再慢慢引导她们走出家门,参与社会工作。
这样既不会引起家里男人的反感,又能提升妇女地位。
王婉清眼睛一亮:好主意!若兰,你这想法很有见地!
她回去后,立刻向卢象升汇报:夫君,女子学堂来了个奇才,叫林若兰。她不但聪慧,而且有政治头脑。
卢象升来了兴趣:哦?让我见见她。
第二天,林若兰来到护国公府。她虽然紧张,但谈吐从容,见解独到。
卢象升和她聊了一个时辰,越聊越惊叹:若兰,你确实是个人才!不能埋没在女子学堂。
从今天起,你担任妇女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协助婉清工作。
林若兰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护国公,民女……民女何德何能……
能者居之。卢象升笑道,在护国府,不论男女,有才华就能施展。
这个消息传出后,整个护国府都轰动了。
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成为护国府的高级官员!这在整个大明,乃至整个历史上,都是闻所未闻的!
有人质疑:一个女子,怎么能当官?
但更多人支持:护国公用人唯才,这才是明君!
而林若兰上任后,确实展现出了卓越的能力。她组织妇女学习班,教家庭主妇们科学育儿、家庭理财。她还提议建立托儿所,让妇女白天可以安心工作,孩子有人照看。
这些措施大受欢迎,林若兰很快赢得了妇女们的爱戴。
九月底,技术学院第一学期即将结束。
方以智向卢象升汇报:护国公,开学近一个月,成效显着。学生们进步很快,特别是那些工匠出身的学生,理论结合实践,突飞猛进。
现在已经有几个学生做出了成果。张三改进了纺织机,李四研制了新止血药,王五设计了新式犁。
很好。卢象升满意地点头,这就是教育的力量。
不过属下也发现一些问题。方以智说道,教材虽然好,但有些内容太深,学生理解起来困难。还有,师资不足,很多课程只能属下和徐尔觉亲自上,分身乏术。
师资问题确实需要解决。卢象升沉吟,这样,师范系的学生,提前参与教学。让他们给初级班的学生讲课,既锻炼了他们,也缓解了师资压力。
好主意!方以智赞同。
至于教材,我会继续改进。卢象升说道,而且,我计划编写一套完整的教材体系,从小学到大学,涵盖所有学科。这需要时间,我们慢慢来。
护国公,您辛苦了。方以智由衷地说,这些教材,每一本都是心血之作。属下代表所有学生,感谢您!
不必客气。卢象升摆摆手,教育是百年大计。现在辛苦一点,将来护国府就能人才济济。
九月三十日,卢象升视察了所有学堂。
从初等学堂到技术学院,从女子学堂到军校,他都亲自去看。
看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看着年轻人专注的眼神,看着女孩子们自信的笑容,卢象升心中充满了欣慰。
这才是护国府的未来。他对王婉清说,两年前,护国府识字率不到5%。现在,已经接近25%。再过几年,我们的识字率能达到50%,甚至更高。
到那时,护国府将是整个天下最有文化的地方,最有活力的地方。
王婉清握住丈夫的手:夫君,妾身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窗外,秋风送爽,金色的阳光洒在护国府的土地上。
一群群学生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地走在街上,讨论着今天学到的知识。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