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被彻底抑制的第三年,沈星辞带着季予安回了趟曾经的基地。
车轮碾过平整的水泥路,卷扬的尘屑在光尘里翻涌,细碎而密集。
车队刚停稳,林薇就带着几个老队员奔了过来。
当年束着高马尾的姑娘剪了利落短发,眼角洇开几丝细纹,望见沈星辞时眼波骤亮,转身撞见季予安却顿住脚,步态迟滞了半分,像是在记忆里翻找匹配的剪影。
季予安被看得拘谨,下意识往沈星辞身后敛了敛肩。
银白短发被风掠得轻颤,在日头下泛着细碎的光,恍惚间竟叠印出多年前那个把巧克力塞进对方掌心的少年,只是眉眼间多了层温润的釉,浅灰竖瞳里早已褪尽当年的戒备。
“队长,这位是……”
林薇挠了挠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旧枪套——那是沈星辞当年送的,皮革边缘已磨得发亮。
总觉眼前人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毕竟当年的季予安总垂着头,与此刻舒展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星辞侧身揽住季予安的肩,掌心贴在他后颈轻轻按揉,带着安抚的力道,语气自然得像谈论天气:“季予安,你们在水电站并肩作战过,他还帮咱们牵制过低阶丧尸,记起来了?”
林薇猛地拍向大腿,帆布裤上的尘灰簌簌坠落,恍然大悟道:“是季先生!您变化可真大!”
她咂咂嘴,搜遍词库才憋出一句,“干净得发亮,气质格外清新!”
季予安被这直白的夸赞烫红了耳尖,透着细微的灼热,主动伸出手。
指尖因常年摆弄药剂与画笔,覆着层薄茧却暖融融的:“好久不见,林薇。”
林薇慌忙回握,刚要开口,旁边的小王忽然凑过来,胳膊肘撞得她肋下生疼,还挤眉弄眼朝沈星辞方向努嘴——那眼神活脱脱在说“瞧队长这护犊子样,生怕人被拐跑”。
林薇这才留意到沈星辞搭在季予安肩上的手,指腹还在他颈侧轻轻摩挲,眼底的纵容几乎要漫出来,比当年分压缩饼干时更甚,那是独一份的柔软。
她忽然福至心灵,清了清嗓子,对着季予安郑重鞠了一躬,声量足能惊飞树梢麻雀:“嫂子好!”
“嫂子”二字像颗石子投进静湖,震得季予安僵在原地,脸颊“腾”地漫开绯红,从耳根一路烧到锁骨,绯红蔓延得温柔而绵长,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他下意识望向沈星辞,浅灰竖瞳里漾着些微无措,却没半分反驳的意思,反倒悄悄往对方身边贴得更近,透着依赖的胆怯。
沈星辞低笑,指尖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触感灼人,语气里的纵容藏不住:“别理他们,一群没大没小起哄的。”
“哎队长这可不对,”林薇笑着摆手,军靴在地上碾出浅痕,“当年您把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进地下通道非得走在季先生外侧,守夜时总把最暖的睡袋塞给他,我们哪敢贸然喊嫂子?”
旁边队员们跟着哄笑,七嘴八舌掀着当年的底:
“就是!季先生头回主动找结晶,攥得手心冒汗,最后全塞给队长揣着,生怕化了似的!”
“图书馆那次,队长给季先生盖外套,那眼神柔得能拧出水,我当时就跟小王说,这俩人准有事!”
“小王还赌了罐牛肉干,输得哭丧脸,还是季先生偷偷塞块巧克力才缓过来,现在见了季先生还脸红!”
季予安被说得头快抵到胸口,却悄悄往沈星辞怀里又靠了靠,指尖缠着他的衣角打了个小结,透着被纵容的亲昵,眼尾却藏不住笑意。
沈星辞替他挡开众人打趣的目光,语气带着无奈的纵容:“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晚上基地食堂聚餐,我做东,管够。”
队员们笑着散开,林薇路过季予安身边时,特意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说:“嫂子,晚上得多喝几杯。
当年您研发出药剂时,我们在营地偷偷放了炮仗,就盼着能正经跟您道回谢——您可是咱们的大英雄。”
季予安的脸更红了,却还是认真点头:“好。”
傍晚的聚餐设在基地空地,篝火熊熊,火星噼啪窜向夜空,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烤肉香混着麦酒的清冽,在晚风里漫溢,裹着烟火气。
季予安坐在沈星辞身边,捧着杯温热果汁,杯壁凝着水珠,听队员们讲当年的趣闻——谁搜集物资时被野猫惊得掉了枪,谁把消毒水当饮用水,抿了一口脸都绿了,谁偷偷藏了包糖,被全队分着吃了半月,最后一颗还给了生病的孩子。
他时不时被逗得笑出声,肩头轻颤,浅灰竖瞳里闪着光,明亮而温柔。
“嫂子您不知道,”小王喝得满脸通红,举着酒杯站起来,嗓门大得惊人,酒液溅出些。
“当年队长为了给您找巧克力,带着我们把三公里外的废弃超市翻了底朝天,货架都掀了,最后在冰柜最底层摸出半盒化了又冻上的,回来时裤腿全是泥,却宝贝似的揣怀里,谁碰跟谁急!”
季予安愣住,转头看向沈星辞,浅灰竖瞳里盛满惊讶,像发现了尘封的秘密:“是真的?”
沈星辞咳了一声,耳根泛着薄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往他碗里夹了块烤得焦香的肋排,肉汁都溢出来了:“快吃,凉了就腥了。”
季予安却笑了,眉眼弯成月牙,用叉子叉起自己烤的玉米——上面还刷了蜂蜜,小心翼翼往他碗里送,声音轻得只有两人听见,带着点甜:“谢谢。”
谢谢你,把我从无边黑暗里拽出来,让我也能拥有这般热闹的烟火气。
让我知道,末世里原来藏着这么多温柔的光,而你,是最亮的那一束。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交缠的身影。
林薇举着酒杯,望着不远处低声说笑的两人——沈星辞正替季予安拂去肩头的火星,动作轻得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赶紧灌了口酒压下去——当年那些浸着血与汗的日子,终究是熬过来了,真好。
沈星辞低头看了眼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的人,悄悄攥紧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篝火更暖,比岁月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