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个小时后，大吾才姗姗来迟，他换了一身便于活动的休闲装，但材质依旧考究，手上还戴着一双薄薄的白手套，似乎刚摆弄过什么矿物。
他没有出声，抱着手臂，倚靠在场地边缘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观看了足足二十分钟，目光尤其在那几只道馆级巅峰和天王级精灵身上停留。
直到林真完成一轮负荷训练，略显疲惫地停下擦汗时，大吾才微笑着鼓掌，缓步走近。
“呼…你总算来了。”
林真调整着呼吸
“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训练家，有很多根基性的问题想请教你这位前任冠军，最核心的一点，精灵究竟该如何跨越道馆级到天王级这道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天堑？”
大吾优雅地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种属于顶尖世家的理所当然
“很简单啊，用最顶尖最契合的资源，不计成本地砸下去就好了。”
看到林真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你在逗我的表情，大吾才哈哈一笑，解释道
“林真，我并非玩笑。
对于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精灵而言，道馆级已经是它们种族潜力，个体天赋与常规训练所能达到的极限。
天王级，是一个质变的领域，涉及能量本质的理解，生命层次的跃迁。
想要突破，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或拥有逆天机缘的个体，最现实最普遍的途径，就是用海量的珍稀的，且必须完美契合精灵自身属性的资源去堆砌，去强行冲破那道生命壁垒。”
他目光扫过场上训练的精灵，精准地点评道
“或者，就是得到传说宝可梦的眷顾，比如你的比雕，你的刺龙王，在初始之泉那种蕴含本源之力的地方突破，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但并非所有精灵都有这等运气。”
他指了指累瘫的耿鬼和兴致勃勃的暴鲤龙
“而且，我发现你，或者说你的整个培养体系都严重忽视了精灵道具的重要性。
这大概跟你早期的经历有关，在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地方能活下去已是万幸，根本接触不到真正顶级的好东西。
但这是致命的误区。”
大吾的语气变得严肃
“合适的道具不仅仅是锦上添花，很多时候是突破瓶颈，弥补短板，甚至决定胜负的关键。比如你的耿鬼，如果常年能有一块最最顶级的灵界之布融入自身，其幽灵系能量的精纯度与总量早就该达到冲击天王级的门槛了。
何至于像现在这样，空有庞大能量却难以凝聚？
你的暴鲤龙，若能在蕴含精粹龙息的龙之牙或者能增幅水系威能的神秘水滴环绕下修炼，它突破的几率至少能提升三成。
当然，需要的是烟墨市的龙穴里最顶级的龙之牙或者是华蓝市的小霞她们家族的神秘水滴。”
他看向林真，眼神锐利
“你如今是归途的首领，坐拥一城之地，理论上可以调动整个组织的资源网络。
你完全有能力集中力量，优先寻找几件关键性的顶级道具辅助一两只核心精灵率先突破天王级，这不仅仅是战力的提升，更能为其他精灵树立标杆，摸索出可行的突破路径。
资源，本身就是实力最重要的一部分，你不能总指望用羁绊和意志去硬撼生命的极限，那是对伙伴的不负责任。”
林真静静地听着，缓缓点头，眼神中带着醒悟与感激
“我明白了，你说得对，过去是我狭隘了，或者说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在精灵培养方面我需要补的课还有很多很多。”
他看向自己的精灵们，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利用归途的力量，为它们寻找合适的突破资源。
训练暂时告一段落，精灵们开始休息，享用林真根据新规划准备的特制能量方块与食补。
而大吾和林真两人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林真问道
“源治天王在归途队伍里，还适应吗？”
大吾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源治先生？他好得很，他说虽然脚下是坚实的土地，而非他挚爱的大海甲板，但这种与一群怀揣理想、充满朝气、为了信念不惜拼上一切的年轻人并肩前行的感觉让他找回了久违的激情。
他现在整天和你们战斗部那些小伙子，小姑娘混在一起，亲自指导他们驾驭水系精灵的心得，乐此不疲，可是受欢迎得很。”
“那N呢？他似乎一直很安静。”
“N先生……”
大吾沉吟道
“他的状态比较特殊。他过去长期生活在荒野，与远离人类的精灵们相处，信奉的是那种纯粹的自然之道。
如今他第一次长时间停留在人类高度聚集的城市，观察着你们归途治下，精灵与人类这种试图打破隔阂，建立全新关系的实践。
他很好奇，也有些困惑，城市的精灵与野外的精灵生存状态截然不同，你们所追求的平等与共存，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我想他正在静静地观察，思考，寻找属于他自己的关于理想在现实世界中的答案。”
大吾忽然话锋一转，深邃的目光看向林真
“林真，你呢？
你现在是拯救了丰缘的英雄，是手握重兵占据一城的革命组织领袖，你见识过最高层面的神兽之力，也经历过最底层的黑暗与挣扎。
我想知道，在拥有了力量、背负了更多之后，你最初那个看似天真、遥不可及的理想，即打破垄断，建立精灵与人类平等世界的理想是否依旧如初？
你是否还坚信，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代价？”
林真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场地中央，环视着他疲惫却眼神明亮的精灵伙伴们。
他伸出手，暴鲤龙低下巨大的头颅蹭了蹭他的手掌，比雕落在他身边，小甲轻轻停在他另一侧肩膀，耿鬼在他脚边浮现出虚影，刺龙王在水洼中昂首注视，大嘴鸥盘旋着落下，坚果哑铃也微微晃动钢铁触手。
他看着它们，然后才转身，面对大吾，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坚定。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也不会放下心中的理想。”
他的声音平静
“大吾，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
在灰铁镇为了活下去，我贩卖过精灵，有野生的也有原本属于恶棍的精灵，那是很多训练家梦想开始的伙伴，在我手中却只是换取生存资源的商品。
因为形势比人强，我不得不低头，暂时依附于火箭队，换取喘息之机，虽然我们后面也完全与火箭队分离了。
而光是死在我手上的人，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早已不止个位数，我的双手，早就沾满了血污和尘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精灵，扫过训练场外隐约可见的，正在改变的野原市轮廓。
“但是，或许正因为我知道黑暗是什么样子，亲手触摸过这个世界的残酷与不公，我才更清楚地知道我们想要打破的是什么，我们想要建立的是什么。
归途这个名字，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回家之路，它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
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已经倒在了路上，他们的血浸透了这面旗帜，现在，又有像岩泉、空澈、阿绿还有无数我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同志。
他们将身家性命，将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归途，寄托在了我身上。”
他的语气愈发沉重，也愈发坚决
“这条路，是用尸骨和鲜血铺就的，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背负了这些，就不可能停下，也不会停下。
无论前面是联盟的铁壁，还是更深邃的黑暗，我都只能走下去。”
“哪怕代价是你的生命？”大吾追问
林真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近乎坦然的洒脱
“死了也不在意。”
接着林真他望向远方的天空，轻声道
“这句话，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
大吾了然，微微颔首
“是白雅小姐吧。”
林真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浮现出一抹真实的温暖
“嗯，所以”
他看了看天色
“晚上我得准时回家去了，有个人会给我做好吃的，等我回去。”
大吾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属于人的温情，与刚才谈论理想与生死时的决绝判若两人，不由得啧啧两声，故作嫌弃地摆摆手
“恋爱的酸臭味，简直要腐蚀我这颗热爱矿石的心。
算了，我还是回去陪我新到的那批星核碎片比较清净。”
说完，他转身潇洒地挥了挥手，消失在训练场的出口。
夕阳将林真和精灵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疲惫的肌肉，也感受着心中那份更加清晰的信念与道路。
“走吧，伙计们”
他轻声说道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