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问剑宗的景象，第一次如此完整地呈现在她眼前。
宗门依山傍水。
山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远处，一片开阔的演武场上，上百名身穿统一服饰的弟子正在挥汗如雨。
剑光闪烁，呼喝声隐约可闻。
天地豁然开朗。
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在谢殊观胸中激荡。
这就是修仙！
谢殊观第一次心念震动。
这就是力量带来的自由。
“快看！是金丹真人！”
下方演武场上，有眼尖的弟子发现了空中的谢殊观，发出一声惊呼。
“御剑飞行……好厉害。”
一个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我们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吗？”
谢殊观御剑而过，这点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嘴角微微上扬。
会的。
她没有开口，只是将这两个字，用一缕灵力，悄无声息地送入了那个小弟子耳中。
下方，那名小弟子身体一震，猛地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
什么声音？
那清晰的，带着肯定意味的女声，直接在他识海里回响。
“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抬头看向天空。
那道剑光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举起手中的木剑，
“师兄师弟们！今天再多挥剑一万下！”
天空中，这一声被谢殊观全盘收入耳中。
她驾驭着飞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问剑宗的山门方向平稳地降落下。
那里，是她和林在溪约定的地方。
*
齐素音伸出手，触到一片冰冷的石壁。
禁灵阁。
一个连空气都沉闷死寂，没有半分灵气可以吐纳的地方。
失去灵气对于修士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角落里，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蜷曲着。
那小蛇鳞片翻卷，血迹渗出，呼吸微弱。
又是失败。
“谢殊观……”
齐素音的齿缝间碾过这个名字，带着淬毒的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谢殊观天生就该拥有一切，而她只能在泥泞里挣扎！
一股无名火从丹田直冲天灵盖，烧得她理智尽失。
她的视线死死盯住那条奄奄一息的小蛇。
一个卑贱的畜生。
和她一样，是个失败者。
杀心毫无征兆地决堤。
齐素音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疯狂吞噬，表情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
去死！
都去死！
她猛地扑向墙壁，举起手中早已备好的匕首，刀尖对准蛇头，狠狠刺下！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蛇鳞的瞬间，齐素音怀中那枚温润的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一道威严，却又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直接在她识海深处炸开，
“住手。”
齐素音的动作僵在半空，匕首的寒光映着她惊疑不定的脸。
是那个声音！
是在寒域里那个自称为“神”的声音！
她猛地扭头，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石室。
除了她自己，和那条奄奄一息的小蛇，再无第二个活物。
这里是禁灵阁，灵气断绝，神识不存。
怎么可能会有声音！
那声音似乎洞悉了她的错愕。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那声音嗤笑一声，
“早就告诉过你们，本尊是神。”
齐素音握紧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压下心头的震动，声音尖锐地反问，
“为什么不能杀它？”
那声音带着一丝诱导的意味，蛊惑着齐素音，
“杀了它，你怎么拿到新的机缘？这可是魔尊唯一的儿子。”
魔尊之子？
齐素音低头看了一眼那条连手指粗细都不到的小蛇，随即嘲弄地笑出了声。
“得了吧。”
她语气里的讥讽不加掩饰，
“在寒域里，你说的话，就证明早有很多事情早就超出了你的预料。就你这样，还当神？”
话音刚落，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间攥住了她的神魂！
滋啦——
一瞬间，无数道不知从哪儿出现的细密的电流在齐素音四肢百骸疯狂窜动！
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被强行撕裂、碾碎。
齐素音浑身剧烈抽搐，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她口中涌出白沫，整个人像虾子一样乱跳。
那道声音充满了愤怒，
“要不是你这个废物，屡次三番被谢殊观那个贱人压制，本尊何至于如此狼狈！”
“啊——！”
齐素音喉咙里爆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什么声音！”
门外传来守卫粗暴的喝问和沉重的脚步声。
几乎是同时，那股撕裂神魂的电击骤然停止。
齐素音瘫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只有眼珠还能费力地转动。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石门被推开的前一刻，将那条黑色小蛇藏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守卫提着灯，不耐烦地扫视了一圈，只看到蜷缩在角落，面色惨白的齐素音。
“鬼叫什么！禁灵阁不许闹事！”
守卫骂骂咧咧，对着同伴道，
“嫌犯有异样，快上报宗主！”
沉重的石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唯一的光源。
齐素音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还在因为剧痛的余韵而微微颤抖。
无尽的屈辱感淹没了她。
齐素音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玄霄宗的时候。
那时，冥冥之中似乎总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指引她——
讨好楚岚晋，他会你成为最大的助力。
然后，挤掉谢殊观，夺走她的一切。
可如今的一切，却好似偏移了轨道……
齐素音直觉不对。
可她找不到原因。
这个自称是“神”的东西，似乎也失算了。
齐素音喘息着，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对着虚空发问。
“所以，我如果救下它，有什么好处？”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即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不是吗？”
齐素音看着自己沾满尘灰的指甲，眸中冷意深沉。
齐素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我该怎么做？”
那声音依旧高高在上，
“如果这都要本尊教你，那你将毫无价值。”
“毫无价值……”
齐素音咀嚼着这四个字。
她慢慢从地上撑起身体，动作僵硬。
那条通体漆黑的小蛇依旧盘踞着，气息微弱。
魔尊唯一的儿子。
齐素音的眼神闪烁不定，脑中飞速运转。
价值……
她要证明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