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初亮,陈萱然自沉睡中苏醒。
昨日那沉甸甸压在心头,令人窒息的阴霾,竟奇迹般地散去大半。
她甩了甩头,带着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豁达,用一种近乎自欺欺人的想法安慰自己:
【管他什么天道敌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反正……又不是没‘死’过一回。】
这念头带着几分莽撞,却也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沉重的恐惧。
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句俗语此刻在她心中有了别样的滋味。
从最初降临此界时的孤苦无依、彷徨无措。
到如今有了看似清冷却会默默维护她的师尊简玥,温柔体贴如春风的大师姐,虽然总爱搞怪但本质不坏的三师姐……
还有那位,表面冰冷,指导修炼时却异常严格且专注的二师姐慕泠冰。
她们给予她的关怀与庇护,如同涓涓细流,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浸润了她干涸已久的心田。
一个长久置身于无边黑暗,习惯了寒冷的人,一旦真切地触摸过、拥抱过光明的温暖,她便再也无法轻易回到那片冰冷的荒原之中了。
这来之不易的羁绊与温暖,成了她此刻最坚实的铠甲,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陈萱然自己尚未清晰地意识到,在她这份故作轻松的豁达之下,内心深处已然埋下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惧怕”的种子。
她惧怕那高高在上、莫测难辨的“天道”,会因她之故,将灾祸波及到她所珍视的这些人身上。
她惧怕意识深处那个血瞳的“自己”所预言的、一切美好终将崩毁的绝望未来会成真。
她更惧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再度失去这好不容易才获得,让她贪恋的温暖,重新坠回那无人问津的冰冷孤寂之中。
“呼……”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那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寝殿内格外清晰,仿佛想借此拍散那些不受控制冒出的悲观念头,强行打起精神。
“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对自己说道,声音刻意扬高,试图注入更多的活力。
然而,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忧惧,却如同水中涟漪,虽短暂,却真实存在过。
陈萱然努力振作精神,正准备下床活动一下筋骨。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冷水浇头,让她瞬间僵住——
【等等!我昏迷了多久?!】
她只记得那毁天灭地的光柱,意识深处疯狂的“自己”,然后是漫长的黑暗。
外界时间流逝了多久,她毫无概念。
正当她心头被这个疑问攫住,有些慌乱地试图推算时日时。
寝殿的门被轻轻叩响,随即,一道熟悉而令人安心的身影缓步而入——正是师尊简玥。
“萱然,你醒了?” 简玥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师尊!” 陈萱然见到简玥,心中一暖,但那份关于时间的焦虑立刻占据了上风。
她也顾不上仔细回答身体状况,急忙问道:“师尊,弟子……弟子昏迷了多久?”
简玥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只当她是担心错过修炼,微微一笑道:
“不必担心,你此次昏迷,是因祸得福,需要时间消化……嗯,算来,约大有两个月了。”
“两……两个月?!” 陈萱然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立在原地。
【两个月?!完了完了完了!全完了!】
她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她和二师姐那“约定”好的“合籍大典”呢?!三十二天期限早过了!岂不是……岂不是自动取消了?!
她还没开始“准备”,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就这么……没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莫名慌乱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小脸瞬间垮掉,写满了生无可恋。
简玥看着自家小徒弟这副如丧沮丧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的夸张模样,不禁有些愕然。
她原本以为陈萱然是担心修为落下。
或是身体留下了什么隐患,却没想到她听到昏迷两个月后,反应竟是如此……奇特?
这不像是因为昏迷太久而懊恼,倒像是……错过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电光石火之间,简玥想起了慕泠冰曾与她提过的“合籍大典”之事。
此刻看着陈萱然这副“姻缘断了”的绝望表情,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戏谑,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调侃道:
“哦——为师想起来了。你是在着急这个啊……就这么想嫁?”
“师、师尊!您别说了!不是……我没有……我……”
陈萱然被简玥这番直白的调侃说得无地自容,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语无伦次地想要辩解,却越描越黑。
只能羞愤地跺了跺脚,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了手掌里,发出一声哀鸣。
完了,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该怎么跟师尊解释,她不是想嫁。
她只是……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突如其来的巨大失落感究竟从何而来!
看着陈萱然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脸颊。
简玥忍着笑意,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放心,不过是错过了原先随口定的日子。合籍大典乃是人生大事,岂能儿戏?”
“待到下一个黄道吉日,再好好筹备举办也不迟。瞧把你急的,这般恨不得嫁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