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会客厅，三人沿着帅府的长廊往外走。长廊两侧挂着深色的布帘，晚风从帘缝里钻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快到门口时，张汉卿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转头看向袁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探究：“袁先生上过军校？”
他早就觉得袁朗身上有股军人的利落劲，无论是站姿还是说话的腔调，都跟讲武堂里的教官格外像，这才有了这么一问。
袁朗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算是吧！”
“算是？” 张汉卿当即愣了，脚步也跟着停住，眼神里满是疑惑，“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确实上过军校，但我上的，跟你们讲武堂、保定军校都不太一样。”
袁朗没躲这个话题，早在来奉天前，他就跟张凡讨论过‘身份问题’。
毕竟论起来，他们几个老A 跟张凡一样，都是从几十年后过来的 “外人”，总不能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来自几十年后吧？
所以，张凡早为他们安排好了身份，那便是军用科技外派到华国的华人军官。
这样既合情合理，又能堵住旁人追问的嘴，毕竟军用科技的底细在海外，想必应该没有人会较这个真去追查。
“哦？” 张汉卿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身体不自觉的往袁朗身边凑近了几分：
“袁先生这话怎么说？军校之间还能有不一样的？难道教的东西差很多？”
“我上的‘军校’，是军用科技内部开的，只收公司自己人，不对外招生。” 袁朗解释道，语气尽量平淡，
“所以严格说起来，我不算正统军校毕业，只是接受过系统的军事培训而已。”
“还有这样的地方？” 张汉卿属实开了眼界，嘴巴都微张了些，又追着问：
“那你们培训主要练什么？跟我们一样，天天搞队列、练射击、演战术吗？”
这个时代军校的路数，基本全是为了军阀混战准备的，里面的主旨就是重实战、轻理论，教的都是怎么带兵冲锋、怎么守阵地。
张汉卿没上过国外军校，更没听过“公司办军校”，一时间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袁朗脚步放缓了些，侧头看了他一眼，才慢慢开口：
“练的东西差不多，但方向不一样，我学的是‘特种作战’，跟你们讲的常规战术指挥，不是一回事。”
“什么作战？” 张汉卿猛地停住脚，眼神里满是诧异。
特种作战？
他在讲武堂待了两年，加上领兵了的这段时间里，教官郭松龄也没少跟他讲国内外的战术流派，可这“特种作战”，他连听都没听过。
这真不是他没见识，论起来这“特种作战”的概念要到二战初期才被英国正式提出来，现在不过是零散的雏形，连体系都没成型，他自然没听过。
“特种作战，简单说就是用小规模精锐部队深入敌后，完成高难度任务。” 袁朗没遮遮掩掩，语气平静地解释，
“比如侦查敌方部署、营救重要人员、破坏关键设施，甚至定点刺杀，都算。”
他心里清楚，这战术看着简单，实则需要极高的团队配合，还得有体系化的装备和情报支撑，不然没头没脑地搞 “深入敌后”，这跟直接送命没区别，也不怕张汉卿听了就想模仿。
听着这话，张汉卿的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追问：
“袁先生，恕我直言，您说的这些...怎么听着跟敢死队差不多？都是拼着命往敌人窝里钻。”
在他的认知里，除了敢死队，没人会干这种九死一生的事。
“你不懂，很正常。” 面对这质疑，袁朗没再往下解释，只是抬眼扫了张汉卿一眼。
那目光里没有嘲笑，反倒带着点近乎“同情” 的理解。
跟这个时代的人聊后现代作战体系，本就是对牛弹琴。
但袁朗从没想过要嘲笑对方，他们是站在历史的终点回望，而张汉卿这些人，则是在历史的迷雾里摸索，他没资格用后来的认知，去轻贱此刻他们的局限。
张汉卿被那眼神看得愣了愣，想再追问，却见袁朗已经抬步往门口走，只好把话咽回去，但心里却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特种作战”到底是啥？真跟敢死队不一样？
就在张汉卿愣神琢磨 “特种作战” 的功夫，三人已经走到了帅府门口。
张汉卿原本已经抬手，要请袁朗和张凡上自己备好的轿车，可一抬头就瞥见了停在门口的雪佛利皇帝，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一起吧，我们的车快点。”
袁朗快步上前拉开了轿车后座的车门，侧身先将张凡迎了进去，随后转头看向还在愣神的张汉卿，语气里带着几分客气的不容推辞。
“这...” 张汉卿张了张嘴，本想婉拒。
毕竟是他做东招待客人，哪有让客人开车载自己的道理？可话到嘴边，看着那泛着光的车门，心里的好奇实在压不住。
他虽是东北王的儿子，见过不少稀罕物件，可这种规格的轿车，还是头一回见。
犹豫了片刻，张汉卿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挠了挠后脑勺，轻轻点了点头：“那...那就麻烦袁先生了。”
一坐进座椅，张汉卿就忍不住 “咦” 了一声。
他只觉得这坐垫软得惊人，像是陷进了蓬松的棉絮里，全身的疲惫瞬间松快了不少。他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座椅面料，又转头看了看车内的仪表盘、方向盘，连车门上的把手都细细打量了一遍，眼神里满是新鲜。
在车里转着圈看了好一会儿，张汉卿终于按捺不住，转头看向张凡和袁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羡慕：
“其实我刚刚在门口就想问了，这辆车是在哪买的？看着也太气派了，是镁国货吗？”
他下意识把自己那辆硬邦邦的旧轿车跟眼前这辆比了比，只觉得自己的车跟街边的旧物件似的，根本没可比性。
“这是军用科技自己产的产品，现在还属于非卖品。” 就在袁朗准备开口时，一旁的张凡先应了声。
他靠在座椅上，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却瞬间勾住了张汉卿的注意力。
“哦？” 张汉卿顿时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几分意外。
他实在想不通，这么好的车，为啥不拿出来卖，要是奉天能有这样的车，怕是不少人得抢着买。
可还没等他来的及追问，就见张凡抬手从随身的黑色背包里摸出个东西，那是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
刚一掏出来，那盒子上突然亮起柔和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映出一片清晰的光影，不过一瞬间，就把张汉卿的目光牢牢吸住了。
“这是什么？”
张汉卿的声音都透着股急切，身子直接往张凡身边凑了半尺，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发光盒子，连手都下意识抬了抬，像是想碰又不敢。
比起杨宇霆初见时还强装的“淡定从容”，他显然藏不住好奇，若不是顾及着几分体面，怕是要直接把脸贴到盒子上去。
“电脑，镁国来的洋玩意。” 张凡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碰了碰，没多解释。
跟这个连电灯都没普及的时代说“智能系统”“触摸屏”，纯属白费口舌，倒不如一股脑推给‘洋玩意’，省得纠缠。
话音刚落，他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直接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这一路从苏城过来，他也不全是打游戏消磨时间，偶尔会翻出些“存货” 放松，多亏了赛博时代的超梦技术，他把前世看过的一些影视剧，用 AI 合成的办法一点点恢复了出来。
虽说细节上跟原版比还有些模糊，比如人物表情的细微纹路、场景的色彩层次，但剧情脉络、关键镜头都能还原到八九成，放在现在，已经足够新鲜。
而张凡此刻点开的，正是第一世火遍全球的机甲巨作《环太平洋》
这部电影他看了不下十遍，所以对于里面的细节记得也是最清楚的，并且通过AI合成后，很多原本因为资金不够的剧情也都被补充了出来，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张凡以前真想过利用赛博朋克的技术造一个类似于‘尤里卡突袭者’这种机甲出来，但后来经过一番权衡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原因嘛，其实很简单。
先不说造一台需要耗费多少资源，单是日常维护就够让人头疼的，真到了战场上，庞大的体型就是活靶子，灵活性远不如战机，火力配置也比不上战舰。
有那功夫造这种机甲，还不如多搞几艘“超级航母”，论远程打击、论火力覆盖，哪点不比一个笨重的机甲实用？
既然现实里走不通，张凡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空闲时点开电影，看着屏幕里的机甲挥拳、喷射，过过眼瘾，回味下当年的热血劲儿。
而此时的另一边，张汉卿已经渐渐看入了神。
作为张作霖的长子，张汉卿去过电影院，也看过那些所谓的‘外国电影’，但比起那些枯燥无味的‘舞台剧’来说，眼前的这部电影无疑给他的认知来上了一记重拳。
首先别的不说，单就那丰富的色彩结构，就比那些‘黑白’电影强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为此而感到惊叹，接下来的一幕差点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是什么玩意？”
当看到电影开头，那几乎遮天蔽日的‘怪兽’，张汉卿只觉得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直窜脑门。
看着那桥上的汽车，那一辆能塞下整整四个人的汽车，在那些怪兽跟前甚至只有它们指甲的百分之一大小。
不是，世界上还有这种生物吗？
对于张汉卿而言，他不懂什么叫特效，所以他压根无法理解这东西是怎么拍出来的。
而就在他为此感到震惊时，紧接着，画面上两架飞机的驶过，再次让他感到疑惑。
刚刚飞过去的那是飞机？
此时的张汉卿还不会飞机，但他却见过这玩意，他很确定，刚刚飞过去的玩意并没有螺旋桨。
飞机没有螺旋桨，这能飞得起来？
一个个疑问出现在张汉卿的脑子里，但等不上他询问，接下来的场景直接让他看傻了眼。
随着剧情的推进，当机甲猎人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甚至对这个世界开始产生了质疑。
到底是镁国拍电影的手法太好，还是...他们真能造出这玩意来？
这两种猜想，张汉卿个人觉得应该是前者。
他虽然没有去过镁国，但镁国人他也不是没接触过，如果镁国真能造出这种‘大家伙’，世界早就炸锅了，根本不可能到现在才通过电影的方式公之于众。
可如果是拍的电影，他们又是咋办到的？
随着张汉卿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冒出来，剧情继续推进，很快就来到了主角驾驶机甲的场面。
当看到‘危险流浪者’在自己面前渐渐组合在一起时的场景，饶是张汉卿此刻都不由得觉得一阵热血沸腾。
尽管隔着时代的鸿沟，但男人对于重金属的热爱是刻画在dNA里的。
画面继续演绎着，从主角进入机甲，并驾驶着它迎着狂风骤雨进入大海，紧接着到和怪兽对峙。
这一幕幕已然让张汉卿看入了神，甚至都顾不上询问。
但就在剧情演绎到主角的哥哥被怪兽扯出驾驶舱时，一道声音突然从驾驶室传了过来。
“少爷，咱们到了！”
“嗯？”张凡抬头应声，随手便关闭了电脑。
随着屏幕一黑，电影画面戛然而止，直接给张汉卿那热火高涨的情绪浇了一盆冷水。
后面呢？
他哥哥被扯出去了，那怪兽咋办？
最后赢了还是输了？
一个个疑问，如同海洋般淹没了张汉卿。
可就在他想说‘别停，接着放’的时候，一抬头就隔着车窗看到了外面一圈的奉系士兵。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一行人已经到了目的地，奉天悦来栈。
作为奉天内最豪华的旅馆，这里无论是体验，还是地理风景都是全奉天仅次于帅府的存在，所以一般有重要客人时，张作霖都会将人安置在这里，就连张汉卿有时候心情不好时，也会偶尔来这里住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