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吧。”
看到张凡和秦知珩走进大堂，秦老爷从太师椅上微微欠了欠身，抬手示意二人坐在旁边的梨花木椅上。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绸缎长衫，头发用发簪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可眼底的凝重却藏不住。
显然，对于这来自镁国的访客，让他也没少费心思。
张凡和秦知珩相继坐下，丫鬟刚刚端来茶杯，就听见秦老爷开口问道：“知珩，市政厅那边有没有说，那位镁国客人具体什么时候到苏城？”
“暂时还没给准信，” 秦知珩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地回话，
“不过据市长说，他们已经从松江启程了，按松江到苏城的车程算，路上大概要走三个时辰，估摸着得晚上才能到。”
“嗯...” 秦老爷应了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沉默了片刻，目光突然转向张凡，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些，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小凡，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清楚些内情，那位要来的镁国客人，是你在国外的爷爷吧？
跟我们说说他的情况，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毕竟是你的亲人，也是秦府的客人，总不能怠慢了。”
虽然之前已经得知了张凡爷爷的情况，但当时谈话时并没有涉及太多，而且加上这一年来张凡也不曾再提起过这事，秦老爷也是没有太过于重视。
可如今，当秦老爷听到就连镁国大使都亲自出面接待那位镁国访客时，甚至连金陵的齐督军都要连夜赶来，那一刻，秦老爷才明白自己好像远远低估了张凡这位‘爷爷’的能量。
听到秦老爷的询问，张凡垂着眼帘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布料，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其实…… 这次来的不是我爷爷。”
“嗯？”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里，大堂里的氛围瞬间僵住。秦老爷刚端起的青瓷茶杯停在半空，杯沿的热气袅袅升起，却没再往上飘 —— 他皱着眉看向张凡，眼神里满是诧异，连握着杯柄的手指都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秦知珩也愣住了，原本微微前倾的身子顿在原地，看向张凡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对方明明指名道姓要找张凡，还惊动了镁国大使和齐督军，若不是他爷爷，又能是谁？难不成是认错人了？
看着两人一脸 “难以置信” 的模样，张凡才缓缓开口解释：“这次来的是我爷爷的一个下属，我之前听爷爷提过，他最近身体不太好，经不起长途奔波，所以就托这位下属来苏城……”
“原来如此。” 秦老爷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手里的茶杯终于碰到了嘴唇，温热的茶水滑进喉咙，才压下了刚才的慌乱。
刚才张凡说第一句话时，他心里甚至闪过一丝最坏的念头，对方闹出这么大动静，还精准报出张凡的名字，要么是至亲，要么就是仇家。
若是仇家，以那排场来看，秦府怕是都要被卷进灭顶之灾里，如今知道是 “下属”，他心里的紧张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至于来的这个人，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 张凡还想补充些细节，可话才说了一半，突如其来的轰鸣声便将其打断。
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突然从天空传来，像是有重型机械碾过云层，连大堂的木梁都跟着微微震动，窗棂上糊的窗纸被震得 “哗哗” 作响，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溅出几滴茶水。
“什么动静？”秦老爷猛的站起身，目光看向堂外，但除了越来越近的轰鸣声外，他什么都没看到。
即便是张凡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脸色也是瞬间变化了一下。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哪怕已经换了个世界、跨越了不同的时代，但这股混杂着金属轰鸣与气流震荡的声响，都像刻在他的骨子里，挥之不去。
在夜之城，当普通人听到这个声音时，唯一能做的事只有一个-跑！赶紧跑！
拼尽全力地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是 “蝎尾狮” 浮空车的引擎声！是他前世所在的暴恐机动队的专属座驾！
在夜之城，“蝎尾狮” 的出现几乎等同于“死亡警报”，往往意味着某片区域出现了极难处理的赛博精神病，或是发生了大规模黑帮火拼，接下来就是无差别的封锁和清剿，届时就算是无辜路人都可能会被波及。
这女人闹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张凡盯着大堂外的庭院，眉头拧得紧紧的。
不过片刻，几道黑色巨影便从云层下缓缓浮现，像钢铁巨兽般悬浮在半空，机身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最后稳稳落在秦府正门前的空地上，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蝎尾狮” 浮空车。
这一幕，直接让大堂里的秦老爷和秦知珩僵在原地。
秦老爷手里的茶杯忘了放下，茶水顺着杯沿滴在衣襟上都没察觉，秦知珩则瞪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只见过马车、汽车，飞机虽然也见过，但比起眼前的玩意来说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
那充满科幻感的外貌，对于秦老爷这种旧时代走过来的老人而言，其冲击力不亚于‘神仙显灵’。
庭院里的丫鬟、仆役也都慌了神，有的躲在廊柱后偷偷看，有的直接吓得往屋里跑，原本雅致安静的正院，瞬间乱成了一团。
“笃笃笃～”
就在这凝重又混乱的氛围里，一阵极其规律的敲门声突然传来，敲在朱红大门上，每一下都像砸在众人的心尖上。
秦老爷和秦知珩对视一眼，脸色都沉了下去，就算是三岁孩子，也能猜到敲门的是谁。
“老刘！”
短暂的沉默后，秦老爷深吸一口气，对着站在一旁、额角冒冷汗的刘管家沉声道：“去看看是谁。”
“... 是！” 刘管家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他攥了攥长衫的衣角，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从大堂到院门不过数十步路，这条路他走了几十年，闭着眼都能摸到，可今天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发虚。
那扇平日里熟悉的朱红大门，此刻在他眼里，宛如即将开启的地府鬼门，门后藏着未知的凶险。
刘管家走后，秦老爷转头看向秦知珩，语气急促又压低了声音：“知珩，你先带着小凡去后院，从侧门走，去西跨院等着，没我的消息别出来。”
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怕门口的人来者不善，想先把张凡藏起来，留条后路。
这位在苏城政商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人，此刻已经顾不上琢磨‘镁国客人’的身份，也顾不上好奇浮空车的来历，对家族的担忧压过了一切，眼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