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军看着那份计划书封面上的“美兰”二字，只觉得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烧。
这比什么“龙王”、“飞虎”，好听一万倍。
这是他媳妇的名字，是他未来孩子的妈的名字！
一想到将来，全华夏国的千家万户，看的都是“美兰”牌电视，那股子自豪感，让他脸都涨红了。
他正美滋滋地畅想，赵美兰冷静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好了，名字定下了，计划书也好了。龙爷，下一步，看你的了。”
龙金彪刚从那种万丈豪情中缓过神，闻言一怔。
“看我的？”
“你不是说，你在香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吗？”赵美兰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现在，就是你这张脸面发挥作用的时候。我要你，帮我约一个人。”
“谁？”龙金彪精神一振，在香港，约人这种事，他确实有几分底气。
赵美兰走到落地窗前，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维多利亚港，投向对岸那片由无数灯火勾勒出的，代表着财富与权力的轮廓。
“香港船王，霍英东的侄子，霍振华。”
“霍……霍振华？！”
龙金彪的声音瞬间劈了叉，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这个名字，对于他这种在香港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人而言，无异于传说中的神只。
霍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真正跺一跺脚，整个港岛都要震三震的顶级豪门！
他龙金彪撑死了，算是一条在泥地里翻腾的过江龙。可人家，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真龙。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
“赵总……你没开玩笑吧？”龙金彪喉咙发干，感觉后背都见了汗，“我那点面子，在街头跟人讲数还行，可够不着霍家那种通天的级别！我连见他一面的门路都没有！”
“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赵美兰转过身，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你之前联系的那个‘星河电子’的老板，你那个拜把兄弟。我查过他的资料，他的工厂，给霍家旗下的船运公司做过配套的通讯设备。”
她盯着龙金彪的眼睛，一字一顿。
“这条线，够不够？”
龙金彪彻底懵了。
他现在才明白，赵美兰让他去联系工厂，根本不只是为了参观生产线，而是把他这张人脉关系网，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这个女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他张了张嘴，半晌无言，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试试。”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办到。”赵美兰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告诉你的兄弟，只要能搭上这条线，促成这次见面，我们美兰实业未来所有的电路板代工订单，优先给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龙金彪知道，这个条件，他那位兄弟，绝对无法拒绝。
接下来的两天，半岛酒店的套房，成了“美兰实业”的第一个战前指挥室。
龙金彪彻底消失了，动用他这半辈子积攒的所有关系和人情，去撬动那扇通往霍家的窄门。
顾建军和陈建华，则被赵美兰按在房间里，进行着近乎残酷的“魔鬼式”特训。
“建军，见到霍先生，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就坐在我旁边，腰杆挺直，别东张西望。”赵美兰盯着顾建军，“如果他问起你，你就告诉他，你是美兰实业的后勤总监，负责未来工厂的基建和生产管理。记住，你是总监，不是我丈夫。在外面，我们是平等的合作伙伴。”
顾建军被这阵仗搞得头皮发麻，只能连连点头：“记住了！总监！我是总监！”
赵美兰又转向陈建华。
“陈工，你是我们的技术王牌。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带技术专家来。你不用紧张，也别跟他们争论。你就把我们拆解那些电视机后的发现，把我们电路优化的方案，清清楚楚地讲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记住，要自信。你是唯一一个把市面上所有主流电视机都拆碎了研究的人，在这一点上，你比他们的专家更有发言权。你要让他们相信，在技术层面，我们有能力把成本做到最低，把稳定性做到最高！”
陈建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
跟技术专家过招，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战场。
“赵总放心，我准备好了。”
第三天傍晚，龙金彪终于回来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眼圈乌黑，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亢奋的火焰。
“成了！”
他进门的第一句话，就让顾建军和陈建华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霍先生的秘书回话了，明天晚上七点，在港岛香格里拉酒店，霍先生会跟他的团队，跟我们共进晚餐。”
成了！
真的成了！
顾建军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擂鼓。
赵美兰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计划中一个必然会发生的节点。
“好。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准备打仗。”
……
次日晚，六点半，香格里拉酒店顶层豪华包厢。
当赵美兰带着她的“草台班子”推门而入时，顾建军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包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但他安坐于主位的姿态，以及那双镜片后不动声色的眼睛，都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就是霍振华。
他身边，还坐着三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神情严肃，法令纹深刻，像律师；一个眼神锐利，从陈建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他，像是技术专家；还有一个，则拿着个小本子，安静得像个影子，应该是秘书或助理。
这哪是吃饭。
分明就是一场审判。
“霍先生，您好，我是赵美兰。”
赵美兰却仿佛没有看见对方这森严的阵仗，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霍振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秒，才礼貌性地与她的指尖碰了碰，随即松开。
“赵总，请坐。”他的普通话很标准，但语调里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
分宾主落座，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顾建军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死死记住赵美兰的话，把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目不斜视。
霍振华没有急着谈正事，而是慢条斯理地让服务员上菜，聊了些天气、经济之类的场面话。
但他的眼神，却像探照灯一般，不着痕迹地扫过赵美兰团队的每一个人。
当他看到顾建军那一身崭新却依旧显得土气的中山装，和陈建华那书呆子气的局促模样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轻视。
这就是从内地来，想画一张七百万美元大饼的团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霍振华终于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而从容。
“赵总，你的商业计划书，我看了。”
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都瞬间绷紧。
“饼画得很大，很诱人。”
来了！
赵美兰心中一凛，知道正戏开始了。
“但是，”霍振华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饭桌，“这些年，想从我这里拿钱去内地画饼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说的故事，都比你这份更天花乱坠。”
他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份被赵美兰团队视为心血结晶的计划书，轻轻夹了起来。
然后，像丢弃一张废纸般，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中央的转盘上。
“所以，我想请教赵总一个问题。”
他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灯，直直射向赵美兰，带着审视与诘问。
“我凭什么，要拿出几百万美元，来赌你这个在内地名不见经传，在家电行业毫无根基的女人，能把这张饼，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