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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主舱室内。

方才甲板上那看似从容的假面已彻底撕下,墨成规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

那玉佩色泽莹润,触手生温,原是他常年佩戴、用以静心的物件,此刻却被他捻得微微发烫,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的眼神阴鸷地盯着舱壁上悬挂的南疆地域图上。

那地图以妖兽皮为底,用朱砂、银粉细细勾勒出山川脉络、城池关隘,连密林深处的瘴气地带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此刻却仿佛要被他这阴鸷的眼神灼出两个窟窿来。

地图下方的案几上,一盏早已凉透的云雾茶冒着若有若无的白气,杯沿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缓缓滑落,滴在玉质的桌面上,发出“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舱室里,竟显得格外刺耳。

舱室下方,四名客卿供奉垂手肃立,姿态恭敬得近乎僵硬。

左侧那名瘦高老者,是青云商会资历最老的张供奉,此刻他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满是按捺不住的愤懑与不甘,花白的胡须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长老!那司徒俊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先前在北疆城丢了城主之位,如今不过是依附他人的落魄修士,安敢如此嚣张!方才在甲板上,他竟敢当众顶撞您,言语间丝毫不将我青云商会放在眼里!依我看,不如……”

说到此处,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右手悄然抬起,在自己脖颈处做了个利落的抹脖子手势,语气里满是杀意:

“直接除了他,省得他日又有人效仿对我们商会不敬!”

“不如什么?”

墨成规的声音骤然响起,冷得像淬了冰,听不出半分喜怒。

可就是这平淡无波的一句话,却让张供奉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墨成规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张供奉,又依次掠过另外三名同样面带不忿的客卿。

那三人一个面色黝黑、身材魁梧,是金丹后期的李供奉;一个身着青衫、手持羽扇,看似儒雅实则心机深沉的金丹中期王供奉;还有一个面容姣好、身段玲珑的女修,是精通符箓之术的金丹后期赵供奉。

“你去?”

墨成规的目光停在张供奉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还是你去?”

他又指向李供奉,随后目光扫过王供奉与赵供奉,最后落在张供奉身上。

那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张供奉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其他三人也纷纷垂首,方才脸上的愤懑与不甘,此刻尽数被惶恐取代。

他们虽恼司徒俊无礼,却也清楚墨成规的脾性,若真有把握动手,他绝不会如此反问。

“一群蠢货!”

墨成规猛地一拍身旁的玉案,案上的青瓷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滚烫的茶水溅出杯沿,在玉案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位客卿,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你们真当他司徒俊,只是个失了势的普通城主?”

话音落下,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显然是在强压翻腾的怒火。

可即便如此,他眼中残留的震惊却怎么也藏不住,声音也比刚才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方才在甲板上,我暗中以元婴神识探他……你们知道结果如何?”

几位客卿齐齐抬头,眼中满是疑惑。

元婴修士的神识何等强悍,寻常金丹修士在其探查下如同透明,怎会有意外?

墨成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的神识探入他体内,竟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激起,只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更可怕的是……我隐约感觉到一丝极淡的反噬之力,那力道虽弱,却带着金丹修士绝无可能拥有的威压!若非我反应快,及时收回神识,恐怕此刻……我的识海都要受创!”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四位客卿耳边轰然炸响!

元婴神识探查不透?还有反噬?

这意味着什么?

在场四人皆是修为不低的修士,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要么,司徒俊身怀能隔绝神识探查的逆天异宝,且那异宝的品阶极高,足以抵挡元婴修士的神识。

要么……对方的修为,根本不是情报中所说的金丹中期或后期,而是早已突破到了半步元婴期,甚至可能已是元婴初期,乃至更高!

可情报明明显示,司徒俊来东临城时,修为还停留在金丹中期!这才短短一个月时间,他怎么可能突破到如此境界?

张供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他方才还叫嚣着要除掉司徒俊,此刻却连“动手”二字都不敢再提。

若司徒俊真是元婴期修士,他这点微末道行,上去不过是送死。

李供奉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王供奉手中的羽扇停在半空,扇面上的墨竹图案仿佛都失去了往日的雅致;赵供奉则微微张大了嘴,眼中充满了骇然。

他们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后怕。

刚才在甲板上,他们还跟着张供奉一起怒视司徒俊,如今想来,那哪里是对峙,简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墨成规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疲惫与忌惮交织在一起。

他在青云商会身居长老之位多年,早已习惯了算计一切、掌控全局,最讨厌的便是这种无法看透的变数。

此次南下,他本是为了冥鸦道人洞府而来。

路过东临城时,原想借着商会的威势压司徒俊一头,顺便拓展下商会在东临城的生意,后来怒而离开。

此次南疆又遇到他,本想探探他的底细,却没料到,这一探,竟探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司徒俊的当众顶撞,与他此刻展现出的深不可测,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甚至让他开始怀疑,此次南疆之行,是否还藏着其他未知的风险。

“查!”

墨成规猛地睁开眼,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探究与思虑。

他看向侍立在舱室角落的商会管事,那管事身着灰衣,面容普通,却透着一股干练,是他的心腹之人。

“动用一切资源,给我彻查司徒俊!”

墨成规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从他出生到现在,所有经历,所有与他有关联的人,尤其是他离开北疆城后的所有行踪,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我要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机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如此突破!”

“是!长老!”

管事不敢怠慢,立刻躬身退下,脚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