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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行“底稿重写计划·第一版”被写下的瞬间。

整片光网,微不可察地一颤。

那不是某种被强行改写的排斥感。

更像是——

一张已经被压得快要断裂的纸,忽然在边角处被人用力按平了一点。

并没有立刻恢复如初。

却至少,不再那么狂乱地起皱。

“开始吧。”

顾青云低声说。

……

如果把眼前这张底稿看成一本书。

那它已经厚到无法被任何一个人从头认真读完。

若硬要用数字来形容。

那大概是——

就算把他这一生写过的每一行注释,都当成书页。

也不过是这本书最外面那一层封皮上的薄薄一层纸。

想要在百年之内,把这样一本书彻底重写。

靠的是“不可能”的勇气。

和“必须得试”的倔强。

“先拆。”

“再写。”

“最后,再合起来。”

顾青云闭上眼睛。

debug 系统在他意识深处悄然展开了一幅图。

那幅图,把眼前这张错综复杂的光网,依照他一路走来积累下的经验,一点点划分成无数块——

有的块,负责情感与选择。

有的块,负责生命诞生与消亡的路径。

有的块,负责规则如何在不同层级被执行。

有的块,则负责世界之间的缝隙、虚空与边界。

以及更多,说不清却无处不在的细节。

每一块里,都写着“这一部分,如果写坏了,会发生什么”的注释。

那是 debug 系统在无数次实战之后,总结出来的“踩坑记录”。

“情感模块。”

“生命模块。”

“规则执行模块。”

“虚空与边界模块。”

“……以及其它数不清的子块。”

他睁开眼睛。

目光依次扫过慕容霜、药灵儿、上界统帅、混沌至尊,以及那些站在更远处、来自不同层级的盟友投影。

“我们每个人。”

“都只能盯住自己最擅长的那一角。”

“其余的。”

“我来收束。”

……

顾青云缓缓抬起双手。

本源之力在他周身汇聚成一圈几乎看不见的光环。

那光环向外扩散。

把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紧接着。

那道光环像水面上被丢进一枚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每一圈涟漪上。

都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

那是他自己的面孔。

却又不完全一样。

“你这是——”

慕容霜眼神一凛。

“放心。”

顾青云笑了笑。

“不是被撕碎。”

“只是把同一颗心,暂时分成很多只手。”

“每一只手,都带着完整的记忆与底线。”

“只是负责不同的一页纸。”

在本源权限与 debug 系统的共同压制下。

他的意识被安全地拆分成了无数份。

每一份,都被派往某一块已经划定好的“模块区域”。

那种感觉。

就像同时握着无数支笔。

每一支笔面前,都摊着一张写得乱七八糟的小稿。

他必须在保证字迹不走样的前提下。

同时一行行地改。

而在这无数只“手”之外。

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更大的“手”。

悬在整张底稿的上方。

负责在必要的时候。

把任何一支偏离了自己设定底线的笔,轻轻按回正确的行间。

……

在底稿的某一片区域里。

一块标注为“情感与选择逻辑”的模块被轻轻提了起来。

那一片光点的排列方式,与别处略有不同。

它们串成的是——

“爱与恨如何被写进世界。”

“勇气与懦弱如何被允许出现。”

“牺牲与自私在什么条件下被视为合理。”

这片区域里。

有太多极端的例子。

有被某些人一时兴起写下的“只有最痛的人才最强”。

也有被一些出于恐惧的人加上的“彻底切掉一切强烈情感,就不会再有灾难”。

慕容霜站在这一片光前。

手边那柄剑,轻轻出鞘一线。

“当年。”

“我们在修仙界的时候。”

“也有人这么说过。”

“——只要把所有可能惹祸的人,都提前控制住。”

“——只要把所有可能产生波动的东西,都砍掉。”

“——这个世界就会安稳。”

“结果呢?”

她抬手。

用剑锋极为克制地划过一条写着“极端痛苦=必然成长”的旧句子。

那条句子上的字,慢慢褪色。

“痛苦可以成为成长的一部分。”

“但不该被写成‘必选项’。”

她在旁边补上一句新的注释:

“——允许在不被无意义伤害撕裂的前提下成长。”

“——允许在不经历极端惨剧的情况下,也能走出坚定之路。”

紧接着。

她又看向另一条写着“为了避免混乱,可以提前切断所有过强情感”的语句。

那条语句旁边。

曾被无数不同年代的维护者画上了赞同的勾,也被画上过质疑的问号。

“这一条。”

“我删掉。”

她的声音平静。

“如果连爱与恨都被从一开始就写死。”

“那这张新纸。”

“对大多数人而言。”

“只会比旧纸更冷。”

“我不答应。”

……

生命演化模块中。

药灵儿站在一片更为细腻的光雨前。

这里写着——

“不同物种如何诞生。”

“寿命如何分配。”

“天赋与限制如何写入躯体与灵魂。”

以及。

“在大规模危机中,哪些生命会被优先保护,哪些会被当作可以牺牲的数字。”

她看到了一条让她格外沉默的旧注释:

“——为提高整体适应性,允许部分族群被长期用作高危测试样本。”

那条注释旁边。

甚至还被写上了“利大于弊”“效率极高”之类的评语。

“……是啊。”

“对写字的人来说。”

“从来都只是几个字。”

“对被写进去的人来说。”

“却是一整族的命。”

药灵儿伸出手。

轻轻抹去了那条注释。

取而代之的,是几句细致到近乎啰嗦的新句子:

“——任何族群不得被提前标注为‘可牺牲样本’。”

“——在不可避免的危机中,允许不同个体自愿承担更高风险。”

“——但不得以天生出身为由,将整一族群永久固定在‘供试验使用’位置上。”

“——允许弱者有自救与成长的空间。”

“——允许强者选择在保护他人时付出代价,但不得被‘结构’强逼。”

她知道。

这些句子写得并不完美。

未来还会有人来改。

但至少。

在这一版底稿上。

那些被轻易当成“试验材料”的存在。

不再从一开始就被写进垃圾桶。

……

规则执行模块中。

上界统帅面对的是一片充满“命令”的光域。

这里写着——

“谁有权执行规则。”

“谁有权修改规则。”

“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以‘大局’之名做出极端选择。”

他看到了一条熟悉又令他厌恶的句子:

“——在极端危机下,允许牺牲一定比例底层个体,以换取整体存续。”

这句话本身,并不完全错误。

可在他经历过的无数战场里。

他知道这条规则是如何一次次被滥用。

“当年。”

“多少人打着这条规则的旗号。”

“把本该去战场的人,留在后方。”

“把毫不知情的底层人,推上前线。”

“事后,还要写在报告里——‘牺牲合理’。”

他深吸一口气。

在那条句子的最前面,加上了几个字:

“——在且仅在经过彻底论证与公开的前提下……”

又在后面,补了几行:

“——任何以‘大局’为由做出的牺牲决策,必须由承担决策责任者在本层与更高层同时签名。”

“——不得以任何形式,将决策责任转嫁给被牺牲者。”

“——允许在战后,底层个体对决策提出质询与复盘。”

这些句子。

也许不会阻止所有不公。

但至少。

在这张新纸上。

想要动用“为了整体”这四个字的人。

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轻松地把自己藏到报告后面。

……

虚空与边界模块中。

混沌至尊哼着一首听不出曲调的古老小曲。

在一片写满了“禁止进入”“允许抛弃”的光区里来回踱步。

“啧。”

“看看你们当年写的这些玩意儿。”

“——‘允许将无法处理的高危残骸丢入无主虚空’。”

“——‘虚空海默认作为实验失败物抛弃地’。”

“难怪这片地方这些年总是闹事。”

“换我。”

“我早就从虚空里爬出来找你们算账了。”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用并不算温柔的手法,把这些条款一条条划掉。

再写上新的说明:

“——高危残骸必须标注来源、责任人及处理方案。”

“——虚空用于必要的缓冲与回收,而非无限制垃圾场。”

“——允许自然混沌存在,以保留未知与探索空间。”

“——但禁止以此为借口,向任意方向肆意倾倒风险。”

“写世界的人。”

“你们之前图省事的地方。”

“这次,就由我们帮你们补一补作业。”

他抬起头。

对着那一片已经被写得乱七八糟的虚空条目咧嘴一笑。

“别谢。”

“以后出事少一点。”

“就是给我们这些蹲在边缘看热闹的老家伙,省点心。”

……

在这四块最显眼的模块之外。

还有无数更细碎的子块。

有的是关于语言如何演变。

有的是关于记忆如何被保存与遗忘。

有的是关于艺术、信仰、游戏,乃至一个世界里笑话的边界该如何划定。

这些地方。

由那些同样在多层世界里走过一遭的人,分头守着,一点点改。

而在所有这些局部工作之上。

顾青云那一万份意识。

在不同区域之间来回穿梭。

既要配合各自的修改。

又要防止某一处“好心的改动”,在另一个地方引发连锁错误。

时间在这里。

并不以凡人的方式流逝。

对于站在底稿前的他们而言。

每一次抬笔与落笔。

都像是在一条极细的钢丝上行走。

一不小心。

就可能从新纸上划出一道无法弥补的裂口。

……

“已经过去多久了?”

某一次合并意识的间隙里。

慕容霜问。

顾青云抬头。

视野角落的“倒计时刻度”,已经从最初那串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数字。

缩短到了一个足以让人直观感到压力的范围。

“差不多。”

“八十年。”

他答。

“底稿进度。”

“在八成左右。”

“大的坑,填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

“是那些容易被忽略,却往往最容易出事的细节。”

“所以反而更难。”

慕容霜看着他那一瞬间明显更淡的神色。

知道这八十年,对他意味着什么。

在他们这些人分工守护各自模块的时候。

他一个人在整体结构上,来回跑了不知多少趟。

每一次分裂与合并意识。

都是在拿自己的存在结构做实验。

“停一下。”

她忽然说。

“就算是一瞬间。”

“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我们还有二十年。”

“不是非得在这一个呼吸里写完。”

顾青云却只是摇了摇头。

“停下。”

“这张纸就会按照旧有的拉力,往原来的模样扯。”

“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瞬。”

“都可能把我们这几十年改过的部分。”

“又往回拉一截。”

“我们承受不起这样的回滚。”

他笑了笑。

“别担心。”

“我还撑得住。”

“当年我们在修仙界,被天劫从头劈到尾的时候。”

“也好歹挨过来了。”

“这一次。”

“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站在雷下面。”

……

时间继续往前。

九十年。

九十五年。

每一次大的版本落笔之后。

整片底稿都会短暂地静止。

对应的那些世界。

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迎来一段“某种东西被悄悄纠正”的时期。

有人会在某个夜里做一个梦。

梦见自己似乎走过了另一种人生。

醒来时却发现,只是多了一句话:“还好那时候没那么写。”

也有人会在翻阅古籍时,突然意识到某条陈旧的说法不再被奉为铁律。

更远处。

在那些他们未曾亲自踏足的世界里。

也有人在同一时间里抬头。

隐约感到——

“这片天。”

“似乎比过去宽了一点。”

“某些本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

“被悄悄擦掉了一小角。”

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

有一双看不见的手。

正在底下那张纸上。

一点点帮他们挪开一些原本注定会绊脚的字。

……

第九十九年。

倒计时刻度已经只剩下最后几道。

底稿光网的绝大部分区域。

都已经被成功迁移到一张新的“纸”上。

旧纸上的字迹。

在他们眼前一点点变淡。

那些他们不愿让它们继续存在的错误。

被留在旧纸上。

等着在最终关机时一起烧掉。

那些他们竭力想要保留的东西。

则在新纸上。

被以更稳固的方式写下。

“进度。”

“九十九点九。”

debug 系统在顾青云耳边给出了一个几乎不带感情的提示。

“剩下的。”

“只剩最后一个核心模块。”

顾青云抬头。

看向那片几乎已经重新铺好的光海中央。

在那里。

有一小块区域仍旧空着。

那一小块不大。

相对于整张底稿而言,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可所有的线。

所有的模块。

所有已经写好的条款。

最终都会在某个地方,指向这里。

那是——

“存在本质。”

这一块里。

要写的是:

“为什么会有世界。”

“为什么要允许这么多层。”

“存在本身。”

“是为了什么。”

“有没有必须遵守的底线。”

“有没有不该被跨越的边界。”

“又要不要允许,有一天。”

“有人再像现在的我们一样,站在更高一层,质疑这一切。”

慕容霜看着他。

没有催促。

药灵儿握紧他的袖子。

却克制着,没有说“随便写一个答案就好”。

上界统帅与混沌至尊,难得同时安静下来。

他们都知道。

之前的九十九点九。

更多是经验与教训的堆叠。

而这一小块。

无论他写下什么。

都会对所有未来版本的世界,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倒计时的最后几道刻度。

在他视野的边缘缓缓跳动。

像是一个正在逼近的问号。

顾青云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在那一小块空白上停了很久。

许多年来。

他一直在问别人写下的答案哪里有问题。

这一次。

轮到他自己。

在所有人都看着的地方。

写出他对“存在”这一题的版本。

“……好。”

“那就。”

“最后一题。”

他缓缓伸出手。

笔尖落在那一片仍旧空着的光上。

底稿重写计划。

迈过了九十九点九。

停在了。

“存在本质”的那一道空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