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莫雅惶恐到了极点,在看到兰亭的一瞬间,小时候的一幕幕便自动在眼前浮现,那种如同被黑蓝色海水包裹的窒息感再次层层叠叠地缠上来,让她手脚冰凉。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不堪的过去,难道又要重蹈小时候的覆辙了吗!
可是难道去求兰亭保守秘密?
这不可能。
她要怎么去低那个头!
更何况如果真的去求了兰亭,岂不是就真的遂了她的愿……
她才不要落下把柄在别人手里……
虽然事后兰亭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但她的存在已经成了莫雅深深扎在心底的一根刺!
她无数次在梦里惊醒,每一次不经意间和兰亭的对视,都好像能从她眼底看到不屑和威胁。
她所有的不堪,在兰亭面前都无所遁形。
对……
莫雅想起来了。
想不被别人伤害,那就只有先伤害别人!
她知道自己很幼稚,很恶毒,但她一定要先亮出身上的尖刺,只有这样,兰亭才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所以呢?”
兰亭靠在椅子上,语气平静,甚至有点儿想笑,“你是想解释,你之前做的那些事都不是发自内心,而是有原因的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莫雅张了张嘴,无措地流泪,“我只是想要跟你道歉,我欠你一句抱歉,都是我的错,我对你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并且在什么都没有查清楚之前,就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你头上。”
“可是你非但没有计较,这次还救了我,兰亭,我欠你的又何止一句对不起,你……你可以不原谅我!我——”
“我当然不会原谅你。”
兰亭神情默然地站起身,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因为那个你真正该祈求原谅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现在道歉,已经晚了。”
“你永远不会得到她的原谅。”
莫雅瞳孔一颤,后背腾起一股寒意:“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叫……
她真正该祈求原谅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惊骇地瞪大双眼,但兰亭已经站直了身子,脸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
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雅忍不住想要发抖,脑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这次重逢后兰亭的种种异常。
“你…不是她……”
她颤声开口。
兰亭挑眉,瞥了她一眼:“我不是谁?”
“人我也见过了,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还特意叮嘱陆长峰,“她可能需要心理辅导,说话乱七八糟的。”
陆长峰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样,却也只当是莫雅受了太多的刺激,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我不要!”
莫雅激动地站起来,“我不需要心理辅导,你不是她……她呢?!”
“什么我呢她呢。”
兰亭笑得坦荡,但是这笑容落在莫雅眼里,却让她一阵毛骨悚然,“莫雅,没人需要迟来的道歉,你也永远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原谅。”
暗红的光在兰亭的眼底一闪而过。
莫雅就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神情木然地跟着喃喃:“我永远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原谅……”
“走了。”
临走之前兰亭随手拿过桌上的纸笔,写下了一串东西。
“这是什么?”
陆长峰不明所以。
兰亭指尖点着纸面:“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东西。”
“你是说……”
“就看你们,敢不敢查。”
陆长峰呼吸一下急促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兰亭。
敢不敢——
都是聪明人,他怎么能不懂这句话里的信息量?!
“查!”
他狠狠咬牙,将纸条抽过来,上面赫然是一串网址和一个地址。
乖乖水的来源……
‘听话水’‘乖乖水’这种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就失去知觉的违禁品,早些年一度活跃在网络和一些杂志的尾页,详细的功效以及联系方式,就那么毫不避讳地写在上面。
后来经过严打,这一类东西才逐渐销声匿迹,却也只是在市面上消失。
若是存心想要获取,依旧有数不清的渠道!
就像野草般,这头刚烧死了一片,那边又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兰亭问他敢不敢……
陆长峰面容冷峻,纸张都被他捏得发皱。
意思就是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不能轻易招惹的势力。
但是怎么能不查,他们必须查!
如果连他们都不敢查,谁知道未来还会出现多少受害者。
警察的职责,不就是保护百姓吗。
“谢谢。”
陆长峰声音坚决,“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兰亭颔首:“等你们的好消息。”
“对了,回头我有东西送过来,到时候务必收下。”
陆长峰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们有相关规定,不能收礼。”
“不是礼。”
兰亭道,“看过再拒绝也不迟。”
-
从警察局出来时也不过快九点。
兰亭伸了个懒腰,这真的是她自来这里之后起床最早的一回了。
目光漫不经心地往后瞟了一眼,趁着早上新鲜的空气,她一路上走的慢慢悠悠,路过小学时,还顺手在路边摊上买了个煎饼果子。
“……师傅。”
兰亭问道,“您卖多久了?”
“嘿嘿,嘿嘿。”
做煎饼果子的老板很憨厚地笑了笑,面不改色地把做废的第三张丢进了垃圾桶。
认真看看,他的手还隐约有点儿抖。
“三年。”
他说,“我都在这儿做三年了,就是今天不知道咋回事,没有手感。”
兰亭眼角抽搐地看着他手下厚厚的薄饼。
好不容易一张成型,酱料涂抹上去,非常不均匀。
这张饼皮好像让人暴揍了三小时。
“要什么的?”
老板很贴心地问道。
“……”兰亭沉默一下,“就基础款吧。”
她不想再给对方增加难度了。
果然,听到她的回答,老板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以一种非常迅猛但格外笨拙的姿态,吃力地包好了一张饼子递过来。
兰亭心情复杂地付了钱,转身走了两步,到底是没忍住又转回来,很诚恳地建议:“下次跟踪我的时候,咱换个会做煎饼果子的,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