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真的手臂穿过冯若即的肩背时，能清晰触到对方风衣下挺直的脊背。二人应该也是刚到，布料带着夜风中残留的凉意，却被体温烘得暖了几分，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围巾。他轻轻拍了拍冯若即的后背，指尖掠过对方剪短的发尾，比去年在中心城区分别时短了不少，碎发蹭过指腹，带着点毛茸茸的痒。
“回来就好。”秦言真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喉结滚了滚才把后半句咽下去。他原本想问“这一年二人在中心城区过的怎么样。”话到嘴边却觉得多余。冯若即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就算真遇到难处，也只会笑着说“没事”。
祁愿想这两个人，应该也是当初弗兰克理事救下的那十个孩子吧。
“你们怎么会突然回东城？”秦言真松开手四人坐下，目光扫过冯若即身边的冯若离。她的风衣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星型别针，是去年玖柒在年会集市淘来送她的，现在还亮闪闪的，显然被好好保管着。
冯若即的目光下意识飘向办公桌后的弗兰克，嘴角弯了弯却没说话。冯若离也跟着看向弗兰克，指尖轻轻摩挲着风衣口袋的边缘，动作里带着点默契的等待。秦言真和奥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看来这事和接下来的任务脱不了关系。
弗兰克放下手里的文件，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却“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旧得发黑的机械表。他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沾着点汗珠，显然是急着赶来的。
“哈哈！小家伙们可算回来了！”男人的笑声像滚雷似的，震得空气都跟着晃了晃。他一眼就看到了冯若即和冯若离，眼睛亮得像见了糖的孩子，几步就冲了过去，伸手想拍冯若即的肩膀，又怕把人拍疼了，动作顿了顿才轻轻落在他的胳膊上，“若即这小子，在中心城区待了一年多，倒是越长越精神了，好像还比上次见时又高了点。”
秦言真挑了挑眉，来的是白清廉，东宫执行处的副理事处长，是弗兰克这个总理事处长的副手。以前他们十个孩子在东宫总部训练时，白清廉总偷偷给他们带好吃的，还会在弗兰克罚他们跑圈时，找借口让他们歇会儿。
弗兰克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了，办公室里的暖意仿佛瞬间凉了几分。他盯着白清廉的后背，眼神冷得能结冰，自己刚要讲正事就被打断，还被彻底无视，这面子实在挂不住。
白清廉拍着冯若即的手顿了顿，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像被针扎似的。他慢慢转过身，正好对上弗兰克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慢慢收了回去，干咳两声：“那个……老弗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高兴了。”他边说边往弗兰克身边挪，脚步放得轻悄悄的，像做错事的学生，最后乖乖站在弗兰克旁边，还特意往旁边让了让，把主位还给了他。
弗兰克的目光在白清廉脸上扫了两圈，见他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模样，才冷哼一声，重新拿起文件，清了清嗓子：“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他抬眼看向秦言真和奥托，眼神瞬间变得严肃，“一个月前，我们安排在西区的眼线，在你们去南廷后，传回了一个重要消息，这是我们确定侍主会是真正敌人后，最大的突破。”
四人闻言的身体下意识挺直了些。
“东宫已经确认，侍主会的根据地就在西区无疑了。”弗兰克的声音顿了顿，指尖在文件上重重按了一下，“所以，为了彻底解决侍主会，我们决定把外面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都召回来，集中力量对他们进行清剿。”
“中心城区和东城、西区之间没有界门，你们要直通中心城区过去，先和西区的格伦、玖柒会合。”白清廉赶紧接话，生怕再被弗兰克冷落，“北都的诸子辰和杜婉莹也已经待命，随时能支援你们，不用担心人手不够。”
弗兰克看了白清廉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道：“还有件事要跟你们说声抱歉，你们的休假，又要泡汤了。”
这个秦言真早就知道了，心里没什么波澜，奥托也只是挑了挑眉，手指在口袋里轻轻转着一枚硬币，动作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了然。
“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是协助格伦和玖柒找到侍主会的老巢。”白清廉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但西区毕竟离东城太远，中间还隔着中心城区，情况复杂得很，你们过去之后，万事都要小心，别冲动。另外我还担心……”
“担心侍主会和西区管理层有勾结？”秦言真接话很快，语气里带着点笃定。
弗兰克点了点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了划：“没错，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西区和东城以前关系一直不好，这两年才稍微缓和点，但暗地里的摩擦从没断过。你们在西区行动，一定要谨慎，别被管理层的人盯上。”
“组织总不能让我们在西区瞎找吧？”奥托终于开口，却精准地问到了关键，“西区那么大，要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就算把人都召回来，也跟大海捞针一样。”
冯若即笑了笑说道：“当然不会让我们瞎找。西区那边已经有突破口了。”他看向冯若离，眼神里带着点默契的示意。
冯若离跟着点头，声音清清脆脆的：“小玖昨天传了消息回来，她寻到一个数字女孩。”
“数字女孩？”秦言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和奥托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对于数字女孩这一词的再一次重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什么时候出发？”秦言真往前一步，声音里带着点急切。
弗兰克与白清廉互相对视着，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会心一笑。接着，白清廉轻轻地拍了拍秦言真那宽阔坚实的肩膀，并投以一种略带戏谑意味的目光说道：嘿！别这么心急嘛，秦小子。瞧你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我看啊，你心里头恐怕有一半是惦记着完成任务，而另一半呢，则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某个人咯！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还不忘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似乎对自己这个猜测颇为得意。
秦言真的耳朵微微发烫，却没否认，他确实想见玖柒，他翻了个白眼，故作无奈地说：“白叔，您就别打趣我了。”
“好了，不逗你了。”弗兰克收起笑容，语气重新变得严肃，“休假虽然没了，但也不会让你们刚回来就立刻出发。给你们三天时间休息，好好调整状态。明天你们再来一趟，我给你们做详细的任务说明。”
只见秦言真、奥托、冯若即和冯若离这四位立即起身，他们彼此默契十足地一同挺直身躯，并以标准而利落的动作朝着那两个人敬礼示意。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那么协调一致、行云流水。
“是！”四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清亮又坚定。
礼毕之后，这四个人转身就朝着门口飞离而去，其中最为夸张的当属冯若离，她不仅跑得飞快，甚至还顺手拽住了一旁同样拼命逃窜的冯若即，两人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拴在一起似的，连蹦带跳地冲向本就不远的办公室大门。
相比之下，秦言真则显得要淡定许多，但他也没有丝毫犹豫，紧紧跟随着前面三人的步伐，迅速向门外走去。然而就在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并回过头来望向屋内的弗兰克与白清廉。只见此时此刻，这两位大叔正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秦言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同时抬起手轻轻一挥，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合上。
办公室里，弗兰克看着紧闭的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几个孩子，我们两个老家伙也很思念他们的好不好。”
白清廉靠在办公桌上，笑着掏出两颗薄荷糖，递了一颗给弗兰克：“急点好，说明有干劲。不过说真的，看到他们都平平安安回来，我这心里也踏实多了。”
弗兰克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味慢慢在舌尖散开。他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带着点欣慰，这些孩子，终于都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