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珞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意识像是沉在冰水里,混沌了许久才勉强挣脱出来。她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一片浓密得几乎遮天蔽日的墨绿色树冠。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筛落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她脸上时带着一种陌生的温热——既不像空调房里的干燥暖风,也不是夏末傍晚的微凉晚风,而是裹着草木气息的、带着湿润水汽的暖意,陌生得让人心慌。
“嘶……”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胳膊肘刚碰到地面,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低头看去,白皙的小臂上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渗出来的血珠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周围还沾着些泥土和不知名的草屑。
这不是她的身体会有的状态。
昨天睡前,她还在书桌前整理关于《山海经》异兽图谱的笔记,手腕上戴着妈妈送的银镯子,指尖沾着钢笔墨水的淡蓝色痕迹。可现在,手腕上空空荡荡,指尖只有泥土的粗糙触感,身上穿的也不是睡衣,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质t恤和牛仔裤——那是她昨天去古玩市场时穿的衣服,此刻却沾满了污渍,裤脚被勾破了好几处,露出的脚踝上也有不少细小的擦伤。
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枚在掌心发烫的古玉璜,以及窗外夜空中连成一线的九颗亮星。当时玉璜散发出的光芒太过刺眼,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之后……再之后就是现在了。
“这里是哪里?”青珞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她环顾四周,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
周围是她从未见过的植物。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三个成年人合抱,树皮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藤蔓像绿色的瀑布一样从枝头垂落,开着形状诡异的紫色花朵,花瓣边缘还带着细小的锯齿。地面上长满了齐膝高的蕨类植物,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腐叶的腥气。
没有公路,没有建筑,没有手机信号的提示音,甚至连一只熟悉的麻雀都没有。只有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鸟类的啼鸣声,尖锐而悠长,在空旷的树林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不是在做梦。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叠叠的恐慌。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在周围疯狂地扫视,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丝熟悉的痕迹——比如一个垃圾桶,一块路牌,甚至是一张被人丢弃的传单。
可什么都没有。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泥泞,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半只脚,裤腿很快就沾满了泥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那双白色的运动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鞋尖甚至还沾着一片不知名的羽毛,颜色是诡异的青黑色,摸上去硬得像塑料。
“冷静,青珞,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想起在历史课上学过的野外求生知识。首先要确定方向,然后找到水源和食物,最后想办法求救。可这里连太阳的位置都难以判断,浓密的树冠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只能偶尔看到几缕阳光的痕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就在这时,她的手碰到了口袋里的一个硬物。她心中一动,赶紧掏出来看——是那枚古玉璜。
玉璜依旧是半块,边缘打磨得很光滑,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只是此刻不再发烫,而是带着一种温润的凉意,贴在掌心时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她想起昨天在古玩市场看到它时的情景,摊主说这是从一个古墓里出来的,年代久远,上面的纹路像是某种星图,可她研究了一晚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是这枚玉璜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太荒谬了,穿越时空这种事情,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里,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中?可眼前的景象又不断地提醒她,这里绝对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
她把玉璜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不管这里是哪里,首先要活下去。她记得自己的背包还在,昨天去古玩市场时,她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装着笔记本、笔、手机、充电宝,还有一小包饼干和一瓶矿泉水。
她赶紧转身去找背包,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它。背包被摔得有些变形,拉链开了一半,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上。她蹲下身,一一捡起来检查:笔记本和笔还在,手机和充电宝也在,只是手机屏幕黑着,按了好几次电源键都没反应,大概是没电了,或者……这里根本没有信号。饼干和矿泉水还在,只是矿泉水瓶被摔瘪了,幸好没有漏。
“还好,还好……”她松了一口气,把东西重新塞进背包里,拉好拉链,背在肩上。有这些东西,至少能撑上一段时间。
她站起身,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这片树林看起来非常原始,树木的种类她一种都不认识,地上除了蕨类植物,还长着一些颜色鲜艳的蘑菇,红的、黄的、紫的,看起来就有毒,绝对不能碰。远处的树木越来越密,根本看不到尽头,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提醒着她这里还有其他生物存在。
她该往哪个方向走?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不是草木的清香,也不是腐叶的腥气,而是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顺着风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树林深处,似乎有一缕黑色的烟雾在缓缓上升,像是某种东西燃烧后的灰烬。
有烟雾就意味着有人!
这个发现让她瞬间振奋起来,也顾不上害怕了,朝着烟雾升起的方向就快步走去。脚下的泥泞让她走得很艰难,时不时会被藤蔓绊倒,身上又添了好几处新的擦伤,但她毫不在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人,问清楚这里是哪里。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周围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起来,空气中的铁锈味也越来越浓。她隐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还有一种……奇怪的嘶吼声,像是某种野兽在咆哮,又像是人在痛苦地呻吟,听得人毛骨悚然。
她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的藤蔓,探头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了。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可溪边的空地上,却躺着一只她从未见过的生物。那生物看起来像是一只鹿,却比鹿大了一倍,身体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头上长着两只弯曲的角,角上还缠绕着黑色的雾气。它的腿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黑色的血液正从伤口里不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草地。它躺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嘶吼声,那双原本应该清澈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血丝,透着一种疯狂的气息。
更让她恐惧的是,那只生物的周围,还游荡着几只奇怪的影子。它们像是一团团黑色的雾气,没有固定的形状,在空中漂浮着,偶尔会伸出细长的触手,触碰那只受伤的生物,每触碰一次,那生物就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黑色雾气似乎也更浓了一些。
青珞的心脏狂跳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那几只黑色的影子瞬间停下了动作,猛地转向她的方向。虽然它们没有眼睛,但青珞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看”到了她。
其中一只黑色的影子猛地朝她扑了过来,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青珞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腥气,让她几乎窒息。
“啊!”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远离那些可怕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向了哪里,只觉得身后的寒意越来越近,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脚下突然一滑,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背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膝盖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
那只黑色的影子已经追到了她的身后,细长的触手朝着她的后背伸了过来,带着冰冷的触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攥在手里的古玉璜突然发烫起来,一股温暖的气流从玉璜中涌出,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到全身。紧接着,一道淡淡的白光从玉璜表面散发出来,笼罩住了她的身体。
那只黑色的影子碰到白光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鸣,像是被火焰灼烧了一样,瞬间后退了好几步,在空中扭曲了几下,竟然慢慢消散了。
青珞愣住了,看着手里发烫的古玉璜,又看了看消失的黑色影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远处的几只黑色影子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朝着她的方向快速飘了过来。
她不敢再停留,忍着膝盖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背包,踉跄着继续往前跑。古玉璜依旧在发烫,淡淡的白光始终笼罩着她,那些黑色的影子虽然在后面紧追不舍,却始终不敢靠近那道白光。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膝盖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低头一看,发现牛仔裤的膝盖处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
身后的黑色影子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古玉璜的白光吓跑了。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看着手里的古玉璜,此刻它已经不发烫了,白光也消失了,恢复了之前温润的样子。可刚才发生的一切,却真实地提醒着她,这枚玉璜绝对不简单,而这个世界,也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树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气温也开始下降。远处的鸟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叫声,让人心头发紧。
青珞把膝盖抱在怀里,身体忍不住地发抖。她想家了,想妈妈做的红烧肉,想出租屋里那张温暖的小床,想图书馆里永远看不完的古籍……可是现在,她只能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里,瑟瑟发抖。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她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该怎么办……”她哽咽着,声音在空旷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孤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朝着这边走来。
青珞猛地抬起头,擦干眼泪,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刚才那些黑色影子的主人吗?还是……其他的危险生物?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古玉璜,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劲装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肩上扛着一把长刀,刀鞘是黑色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他的头发是罕见的红色,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当他的目光落在青珞身上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青珞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握紧了手里的古玉璜。这个男人看起来很不好惹,他肩上的长刀,还有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都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男人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似乎在打量一个奇怪的生物。他张了张嘴,说了一句话,可青珞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言,发音低沉而古怪,像是某种古老的方言,又像是完全不同的语种。
青珞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你是谁”,又想说“这里是哪里”,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男人见她没有反应,眉头皱得更紧了,又说了一句话,语气似乎变得更加严厉了一些。
青珞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茫然和无助。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语言不通。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不仅要面对未知的危险,还要面对语言的障碍。她该怎么和这个人沟通?该怎么问清楚这里是哪里?该怎么找到回家的路?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语言不通的问题,他皱着眉,蹲下身,指了指青珞,又指了指周围的环境,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青珞看着他的动作,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在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空,然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他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了青珞身边散落的背包和地上的血迹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做出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青珞愣住了,他是要带自己走吗?她不知道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道跟着他会遇到什么。可是现在,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个人是她唯一能看到的人类,哪怕语言不通,也比独自一人面对那些可怕的黑色影子要好。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膝盖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男人看到她的样子,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警惕,收回了手,只是默默地转身,朝着刚才指的方向走去,脚步放得很慢,显然是在等她。
青珞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攥着手里的古玉璜,背着背包,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冠,洒在两人的身上,长长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远。青珞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她不知道这个人会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她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了上来,清冷的月光洒在树林里,带着一种陌生的温柔。她想起了古玉璜的名字,想起了昨天晚上连成一线的九颗星,想起了妈妈曾经说过的话——“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远方的故事。”
那她的故事,又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写下怎样的篇章呢?
她不知道答案,只能一步步地往前走,走向那个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