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的光在潮湿的石壁上晃得厉害，青珞攥着那半块古玉璜的手心沁出了薄汗——这处被藤蔓半掩的遗迹深处，竟藏着一面比两人还高的石墙，上面刻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古老纹路，一靠近，怀里的玉璜就烫得像揣了块暖炉，连带着她的心跳都快了半拍。
“小心脚下。”赤炎走在最前面，宽刃刀斜斜扛在肩上，刀身反射的烛光扫过地面的碎石，“这地方看着有些年头了，别踩着松动的石板。”
青岚跟在青珞身侧，手里拿着支削尖的木枝，轻轻拨开石壁上垂落的灰绿色苔藓：“方才玉璜的光芒突然亮了许多，想来就是引我们到这里。你看这石壁的材质，温润如玉，不像是寻常山石，倒像是……”他顿了顿，指尖轻轻触碰到石壁，“像是用上古的‘凝脂岩’雕琢而成，这种石材早在千年前就绝迹了，只在古籍里见过记载。”
青珞的目光早被石墙上的图案勾住了。她往前挪了两步，尽量让烛火离石壁更近些，指尖悬在冰凉的石面上，却没敢真的碰——那些刻痕虽历经岁月，却依旧清晰得惊人，像是昨天才刚凿上去的。
最上面一排刻的是漫天星辰，不是她在现代天文馆里见过的星图，也不是九域流传的二十八宿，而是密密麻麻的光点连缀成的奇异形状，像是一条横跨天际的光带。可再往下看，青珞的呼吸就滞住了——有几颗格外明亮的星辰正从光带里坠落，拖着长长的、泛着幽紫的尾焰，砸向下方的大地。
“这是……星陨？”青岚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惊讶，他凑得更近了些，木枝指着那些坠落的星辰，“你看星辰周围的纹路，这些波浪状的刻痕，应该是代表‘浊气’——古籍里说，上古时若有星辰陨落，会携带着‘蚀’的浊气降临，难道这壁画记录的是……”
青珞没接话，她的视线顺着星陨的方向往下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壁画的中间部分，是崩裂的大地：深褐色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地里翻涌出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里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影，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嘶吼。更触目惊心的是，几只形态奇特的神兽——有长着翅膀的白虎，有鳞甲泛着青光的巨龙——正挡在人群前面，与那些黑雾搏斗，可它们的身上也缠着黑雾，有的翅膀已经断裂，有的鳞甲脱落，看起来狼狈又悲壮。
“这是……蚀妖？”赤炎皱紧了眉头，刀把被他握得咯吱响，“可这些蚀妖的样子，比我们平时见的要凶戾得多，而且……”他指着那些被黑雾笼罩的人，“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在被黑雾吞噬，不像是单纯的袭击。”
青珞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玉璜，那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忽然，石壁上那些星辰坠落的地方，竟隐隐透出了微弱的白光——不是烛火的光，而是和玉璜同源的、温润的光芒。她猛地抬头，看向壁画的最下方，那里刻着一道孤零零的光团，形状竟和她手里的半块玉璜一模一样！
那道光团悬浮在崩裂的大地之上，周围的黑雾一碰到光就消散了，连那些缠在神兽身上的浊气，也在光的笼罩下慢慢褪去。而光团的下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到他（或是她）伸出手，像是在托举着那道光团，又像是在守护着身后的人群和神兽。
“这道光是……”青岚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他转头看向青珞手里的玉璜，又看了看壁画上的光团，“形状、光芒都一模一样，青珞，你的玉璜……难道就是这壁画里的‘救世之光’？”
青珞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想起穿越前在古玩店里看到这玉璜时，店主说这是“能通天地”的古物；想起刚到九域时，玉璜总能在危急时刻护她周全；想起青岚说她的体质能与龙脉共鸣，是“龙脉之心”的可能——难道从一开始，这玉璜就不是普通的古物，而是和这壁画里的“救世之光”有关？
可那壁画里托举光团的人影，看起来那么孤独。周围是崩裂的大地，是挣扎的生灵，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光里，像是在用尽全力支撑着一切。青珞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忽然想起自己刚到九域时的无助——语言不通，举目无亲，连走路都要小心翼翼，若不是遇到赤炎，遇到青岚，她恐怕早就成了蚀妖的点心。
“不对。”青岚忽然皱起了眉，木枝指着壁画上那道人影的脚下，“你看这里，有细小的刻痕，像是……像是其他的光点在往光团里汇聚。”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这些光点的形状，有的像飞鸟，有的像走兽，还有的像人——难道这‘救世之光’不是一个人支撑的，而是集合了众人的力量？”
赤炎凑过去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却下意识地往青珞身边挪了挪：“管它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这光团能克蚀妖是真的。青珞，你手里的玉璜既然和它一样，说不定咱们以后对付蚀妖，能多几分胜算。”
青珞没说话，她的目光又落回了那些坠落的星辰上。壁画上的星辰坠落时，携带着幽紫的尾焰，那颜色让她想起之前遇到的蚀妖——尤其是在迷雾林里遇到的那些，身上的浊气就是这种诡异的紫色。难道“蚀”的源头，就是上古时坠落的星辰？
就在这时，她手里的玉璜突然变得滚烫，石壁上的光团也随之亮了起来，连带着那些星辰坠落的刻痕，竟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泛着幽紫的光。青珞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有无数画面涌进了脑海：
她看到漫天星辰坠落，大地在震颤，人们哭喊着奔跑，神兽们发出悲愤的嘶吼；她看到一道光从人群里升起，越来越亮，挡住了那些黑色的雾气；她看到托举光团的人影背后，站着许多人，有穿着铠甲的战士，有拿着法杖的术士，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他们的手都朝着光团的方向，像是在传递着什么；她还看到那道人影的脸上，没有悲壮，只有平静，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青珞！”赤炎的声音猛地拉回了她的神思。
青珞眨了眨眼，眼前的幻象消失了，石壁上的光芒也暗了下去，只有玉璜还带着余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不知何时湿了——刚才那些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得像是她亲身经历过一样，尤其是最后那道人影的眼神，平静里藏着的释然，让她心里一阵发酸。
“你刚才怎么了？”青岚关切地看着她，“你突然站在那里不动，眼神发直，喊你也没反应。”
“我……”青珞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我好像看到了壁画里的场景，星辰坠落，大地崩裂，还有那个托举光团的人……”她顿了顿，看向手里的玉璜，“玉璜刚才特别烫，然后那些画面就涌进来了，像是……像是有人在给我看一样。”
赤炎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石壁，没感觉到什么异常：“难道这壁画有什么古怪？还是你这玉璜在搞鬼？”
“应该是‘共鸣’。”青岚若有所思地说，“你的体质能与龙脉共鸣，玉璜又是与龙脉相关的古物，这壁画记录的是上古与龙脉、与‘蚀’相关的大事，三者相互感应，才让你看到了过去的片段。”他看向青珞，眼神里带着几分郑重，“青珞，你看到的那些，可能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上古时，‘蚀’第一次大规模爆发，就是因为星辰陨落，而有人用类似你玉璜的力量，结合众人的力量，平定了灾乱。”
青珞的心沉了沉。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的玉璜岂不是承载着上古的使命？可她只是个来自现代的大学生，连人际交往都不擅长，怎么可能像壁画里的人影那样，承担起“救世”的责任？
“可我……”她想说自己做不到，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想起在边境小镇，是她用玉璜的力量安抚了受惊的驮兽；想起在迷雾林，是她的力量驱散了低级蚀妖；想起刚才看到的幻象里，那些人不是因为“强大”才站出来，而是因为“想要守护”——守护自己的家园，守护身边的人。
她看向赤炎，他正警惕地盯着遗迹的入口，刀身反射的烛光在他脸上晃过，侧脸的线条硬朗又可靠；她又看向青岚，他正低头研究壁画上的刻痕，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又认真。这两个人，一个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救了她，一个耐心教她九域的知识，若不是他们，她恐怕早就放弃了。
“不管这玉璜是什么，不管我是不是那什么‘龙脉之心’。”青珞握紧了玉璜，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些，“至少现在，我想和你们一起，搞清楚蚀妖的源头，搞清楚这九域到底怎么了。”
赤炎听到这话，转过头来，咧嘴笑了笑：“这才像话！有我在，保管没人能伤你。”
青岚也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有你这份心就好。不过这壁画里还有很多疑点，比如那些汇聚到光团里的光点，比如托举光团的人影最后怎么样了……”他话还没说完，突然顿住了，鼻子动了动，“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青珞和赤炎都愣了一下，仔细闻了闻——空气中除了石壁的潮湿味，还多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像是……蚀妖身上的味道！
“不好！”赤炎猛地握紧了刀，往入口的方向退了两步，将青珞和青岚护在身后，“是蚀妖！而且数量不少，这味道比之前遇到的都浓！”
青岚也立刻收起了木枝，指尖泛起淡淡的青光：“恐怕是我们刚才触动了壁画的力量，引来了附近的蚀妖。这处遗迹空间狭小，不利于战斗，我们得尽快出去！”
青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玉璜，看向石壁上的壁画——那道托举光团的人影，仿佛还在那里静静地站着，像是在无声地鼓励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我来断后，玉璜的力量能驱散低级蚀妖，你们先找出口！”
“不行！”赤炎立刻反对，“你那点力量只能对付低级的，万一遇到厉害的怎么办？我来断后，你们先走！”
“现在不是争的时候！”青岚语速飞快地说，“赤炎，你开路，我来辅助你，青珞，你用玉璜的力量护住我们身后，一旦有蚀妖靠近，就用力量驱散！我们一起出去，不能分开！”
青珞和赤炎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现在这种情况，分开只会更危险，只有一起合作，才有机会出去。
赤炎率先朝着入口走去，刀身划破空气，发出“咻”的一声轻响：“走！”
青岚跟在他身后，指尖的青光越来越亮，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青珞走在最后，手里的玉璜泛着淡淡的白光，她回头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壁画——那些星辰坠落的刻痕，那些挣扎的生灵，还有那道孤独又坚定的光团，都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
“等着吧，我一定会搞清楚这一切的。”青珞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转过身，跟着赤炎和青岚，朝着入口的方向走去。
腐臭味越来越浓，隐约还能听到蚀妖的嘶吼声从入口处传来，一场恶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