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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合欢宗血色修仙录 > 第123章 宗门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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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室甚是狭隘,其中陈设亦简陋已极,仅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俱是山石凿成。

然此地比起外间那愁云惨雾、鬼哭神嚎的景象,却已宛若天上人间。

邢执事挽着陈默,脸上笑容不减,热情得倒教人有些无所适从。

她将陈默按在石凳上,道:“师侄且坐,且坐。这一路行来,想是沾染了不少秽气,且待老身为你沏一盏茶来。”

说罢,她转身从一旁角落的瓦罐中取了些干枯的叶草置入陶壶,又引来一缕山泉以真气催动,不过片刻便有热气蒸腾,异香扑鼻。

她为陈默斟了一杯,双手奉上,笑道:“师侄,请用。此乃‘伴妖草’所制,算不得什么奇珍,但清心明目,涤荡秽浊,却有几分效用。”

陈默双手接过,但见那茶汤色泽碧绿,香气清冽,只闻了一闻便觉心胸间为之一畅,方才在外头闻见那股腥臭秽气所致的烦恶之感登时消散了无踪影。

他心中暗奇,口中却道:“多谢执事厚赐。”

他将茶杯置于桌上,却未饮用,只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瓷瓶。

“邢执事,晚辈陈默,今次是奉了长生阙白师姐之命特来此地。白师姐言道,愿以焕颜水与执事换取婴心血。”

邢执事一双老眼本是浑浊,此刻瞧见那五瓶焕颜水却骤然迸出精光,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笑得愈发紧了,仿佛一朵风干的菊花。

“哎哟,哎哟!白药师当真是慷慨!”她伸出枯瘦的手,在那瓷瓶上轻轻抚过,便似抚摸什么稀世奇珍一般,口中赞叹不绝,“这焕颜水乃是珍品,等闲弟子便是有灵石也未必购得。多少师姐师妹为求一瓶争得头破血流。老身何以克当,当真是愧领了,愧领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焕颜水珍而重之地揽入怀中,生怕旁人抢了去似的。

随后,她才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寸许高的纯白玉瓶,递与陈默。

“师侄要的东西,也在此处了。”她将玉瓶放在桌上,朝陈默推了过去,“这婴心血是新取的,师侄瞧瞧,可还新鲜?”

陈默伸手接过,并未拔开瓶塞检视,只因“婴心血”这三字扎得他心头一抽,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些支离破碎的景象。

他默然半晌,将那玉瓶收入怀中,抬头望着邢执事,躬身一揖,道:“邢执事,晚辈初入宗门,见识浅薄,心中实有一惑盘桓不去,还望执事不吝赐教为晚辈解惑一二。”

邢执事刚得了好处,正是心花怒放之时,闻言更是满口应承:“师侄说哪里话来?你我同门,何须如此客气。但有所问,无不尽言。只要是老身晓得的,绝无半分隐瞒。”

陈默定了定神,缓缓问道:“晚辈斗胆,敢问这万婴堂……究竟是何等所在?又为何……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婴孩汇聚于此?”

此言一出,邢执事脸上那热络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那双挤在皱纹里的眼睛,细细地将陈默打量了一番,那目光不再是方才的谄媚,反倒添了几分审视与了然。

片刻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又再度浮现,只是那笑意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嘿”地一笑,道:“老身还道是何事,原来是为此。看来师侄果真是新来的,于本门许多规矩章法,尚不通透。”

她慢条斯理地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师侄既问起,老身便与你分说分说。这万婴堂,若要说得直白些,便是我合欢宗的一处根基。你想,我宗修行法门,与别家不同,最重阴阳调和,采补之道。门中弟子,血气方刚,男欢女爱,本是修行常事。既有男欢女爱,便免不了珠胎暗结。这意外怀上的骨肉,十月期满,总得有个去处。”

陈默听得心中一沉,原来如此。

这些婴孩,竟都是宗门弟子修行与纵欲之下的副产。

邢执事又道:“此其一也。其二,本门亦有不少女修,或因资质,或因门规,被用作他人修行之炉鼎。炉鼎受孕,诞下孩儿,自身尚且难保,又哪里顾得上骨肉?这般无人抚养的弃婴,长年累月下来,数目亦是不少。他们,也一并都送至了我们这万婴堂。”

她顿了一顿,端起茶杯,目光却飘向石室之外那片幽暗,似乎在倾听那隐约传来的阵阵啼哭。

陈默喉头滚动,艰难道:“那……将他们收养于此,悉心抚育,又是为了什么?”

“抚育?”邢执事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一撇,道:“师侄此言差矣。不是‘抚育’,而是‘培植’。自然是为了宗门所用。”

她将“培植”二字咬得极重,续道:“这些孩儿,自打脱离娘胎便被送来此地。他们不知父母为何物,不懂亲情是何味。在他们眼中,没有天地,没有日月,只有这万婴堂的规矩,只有老身这张脸。我们会用宗门的法子将他们培植成各种各样的‘材料’,一批批筛选,一个个炮制,务必让他们心中再无半点独立之念,只知听命行事。”

“材料?”陈默诧异。

“不错,正是材料。”邢执事点了点头,“这材料,也分三六九等。其中根骨清奇、心性坚韧的上等材料,自有专人挑走,或是被大人物收为弟子、侍女。或者被送往飞燕馆秘法调教,培植成宗门最忠心的死士,为宗门行那暗夜之事,赴那九死之局。”

“若是资质平平,然容貌出众生得一副好皮囊的,那便是中等材料。男的养作人宠,女的培成炉鼎,待到长成,便供给宗门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长老执事们享用。这亦是他们的一番造化。”

“至于还有一些最下等的……”她说到此处,特意瞧了陈默一眼,话锋一转,笑道:“此等材料,便称之为‘肉药’。这‘肉药’嘛,用处非凡,专供长生阙的药师们炼制某些神妙丹药。陈师侄出自长生阙,想来比老身更清楚其中门道。”

陈默一言不发。

邢执事浑不在意,话音里透出一股不屑:“当然,上等、中等、特等的材料,终究是少数。十个里头,也未必有一个。剩下那九个,便都是些一无是处的废物。这些废物,便是所谓的‘肉婴’。”

她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朝外间指了指:“师侄方才所见,那遍地的婴孩,十之八九,皆是此列。他们会在此地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汰选。能捱过饥饿,忍过病痛,活下来的,才算有了那么一丝被继续培植的价值。那些活不下来的,哼,也并非全无用处。”

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活不下来,便成了饲婴兽的口粮。也算是为宗门做了这最后一点微末的贡献。”

陈默脑中“嗡”的一声,刹那间想起了方才所见那条盘踞在溶洞中央的巨大蠕虫。

想起了它张开巨口,吞食婴孩尸身的骇人景象,又想起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孩,正争先恐后地吮吸着那怪物口中滴落的腥臭黏液。

他强忍着胃中翻涌,涩声道:“那……那饲婴兽……”

“哦,师侄是说那大家伙啊。”邢执事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是宗门耗费心血特地培育出来的一种异兽。此兽性情也算温驯,只食死尸,从不伤及活物。它那口器生得也奇,能自行分辨婴孩死活。死了的,它便一口吞下,也省了我们这些下人动手清理尸首的麻烦。”

“至于活着的,它便会留下一些口中分泌的黏液。那东西闻来虽然腥臭难当,其中却蕴含了充沛的养分,足以让那些肉婴果腹充饥。这也算是一重汰选吧。你想,若是连那点腥臭都忍受不了,这般娇贵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活下去,耗费宗门的资源?”

邢执事说到此处,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而且,老身再告诉师侄一桩秘辛。那饲婴兽周身,会时时刻刻散发一种极其微弱的神经性毒素。这毒素无色无味,弥漫于整个溶洞之中。那些体质孱弱的婴孩吸入此等毒素,便会脏腑衰败,加速死亡。这也是汰选的一部分。唯有能在这毒气之中安然存活的,才算身子骨合格,值得宗门再多看一眼。”

陈默至此,已是彻底说不出话来。

原来,从降生那一刻起,这些婴孩便已置身于一场无休无止、惨烈无比的生死淘汰之中。

他们要喝怪物的口涎求活,要呼吸淬毒的空气存身,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只因不够强壮、不够幸运,或是哭声不够响亮,便会被当成废物,沦为怪物的口粮。

这便是合欢宗的根基?

用无数婴孩的性命与尸骨,层层堆砌起来的所谓根基?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石室之外那片哭声震天的幽暗洞窟。

那声音此刻听来,不再是简单的啼哭,而是无数新生魂魄在堕入地狱前的最后哀嚎。

他心中第一次对这个自己栖身的宗门,对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药师产生了一种源自肺腑、刻骨铭心的厌恶。

他的脑海中,又闪过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婴。

在那一片嘈杂混乱之中,她不哭不闹,眼神冷静得不像一个婴孩。

她甚至敢于吸食自己带毒的鲜血,吞下那不知是福是祸的丹药粉末。

在这样一个人间炼狱里,她……能活下来么?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罢了,罢了。

我与她素不相识,非亲非故。

如今我自己尚在泥潭之中,朝不保夕,哪有闲情逸致去理会一个不相干的婴孩生死?

他收回纷乱的思绪,从石凳上站起身,对着邢执事拱了拱手,便欲告辞。

便在此时,却见邢执事也跟着站起,一双枯手在身前反复搓动,脸上又堆起了那种期盼而又谄媚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默,试探着问道:“那个……陈师侄,师侄留步。老身……老身还有一事相求。”

陈默道:“执事请讲。”

邢执事面露一丝赧然,声音压得更低了:“不知……不知白药师她老人家,近来可好?老身数月前,曾托庇于她,求她为老身炼制一件物事……也不知,那件东西,可曾……可曾炼制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