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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陈默心中暗道一声。白晓琳交代诸事,此刻方至正题。

他脸上不动声色,却适时显出几分为难,一声长叹缓缓说道:“邢执事,此事……晚辈只怕要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邢执事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登时一僵,追问道:“此话怎讲?莫不是老身备下的材料有所不逮?还是贡献点未曾给足?陈师侄,你有话尽管说,但凡老身能办到,绝无二话!”

看她那急不可耐的模样,显见对那件物事看重到了极处。

陈默微微摇头,自怀中取出那“花柳生肌丹”,置于石桌之上。

“执事误会了。非是材料与贡献点有何不妥,实是白师姐她……她自身出了一些岔子。”

他遂将白晓琳中毒一事择其要者简略说了一遍。

只说是她早年得了一部上古丹经残篇,自行参悟,强行修炼,不料行差踏错,竟致走火入魔。

如今身中奇毒,七情六欲渐失,神思恍惚,心力交瘁,便是寻常炼丹也时常功败垂成,炸炉损材。

那等需要耗费莫大心神、精细入微的物件,眼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执事请看,”陈默指着那枚丹药,“此乃‘花柳生肌丹’,是白师姐命晚辈带来,聊表歉意。师姐言道,您老人家托付之事,她已费心转交给了阙中另一位药师,想来无需多久便会有个结果。还请执事宽心,暂且见谅则个。”

听完陈默这一番叙述,邢执事脸上的急切与失望渐渐消退,转而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所取代。

“唉……竟有此事。”她将那枚丹药凑在眼前细细端详,口中长吁短叹,“白药师年纪轻轻,一身炼丹的手艺已是那般惊才绝艳,实乃我长生阙百年不遇的奇才。老身还想着,日后若有难处,尚需多多仰仗于她,却不曾想……唉,竟遭此横祸,当真是天妒英才,可惜,可惜了啊!”

她嘴上连道可惜,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却寻不到半分真正的同情。

在这合欢宗内,人人自危,各扫门前雪,谁又会真正去管旁人瓦上霜?

旁人的生死荣辱,与自己又有何干?

她真正在意的,终究还是自己托付炼制的那件东西。

“罢了,罢了。”她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神情,仿佛方才的急切与失望从未有过,“既然白药师有恙在身,老身也不好强人所难。此事,有劳陈师侄特意跑这一趟了。”

陈默见她收下丹药,此事就算办妥,心中一块石头暂且落地。

他站起身,拱手道:“执事客气。晚辈奉师姐之命行事,不敢言劳。既然事情已了,晚辈便不多作叨扰,就此告辞。”

他转身作势欲走,刚刚迈出两步,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他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好奇。

“执事,晚辈斗胆,想多问一句……”他语气放得极缓,显得小心翼翼,“不知您老人家托白师姐炼制的,究竟是何等奇珍异宝?竟能让执事这般挂心。晚辈见识浅薄,若是能有幸闻知一二,也算开了眼界。”

邢执事闻言,微微一怔,那双浑浊的老眼在陈默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审度他这番话的用意。

片刻之后,她喉咙里发出一阵“嘿嘿”的低笑。

“师侄当真想知道?”她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玩味。

陈默心中陡然一凛,暗忖自己这个问题是否问得太过突兀,犯了什么忌讳。

他不敢抬头,连忙躬身一礼,姿态放得更低:“晚辈只是心中好奇,绝无探寻执事隐秘的意思。若是执事不便透露,便当晚辈从未问过,晚辈绝不敢多言半字。”

“无妨,无妨。”邢执事竟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古怪,“这东西,说来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秘密。在长生阙,但凡有些资历的大多都有耳闻。告诉你也无妨,便让你这后生晚辈也长长见识。”

她朝陈默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

邢执事凑到他耳边,一股混杂了药味与老人身上特有气味的暖风扑面而来。

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师侄,你可曾听说过……‘肉蒲团’?”

“肉蒲团?”陈默闻言一怔。

这是何物?

听这名字,倒像是打坐所用的蒲团,只是冠以“肉”字,便平添了几分诡异。

莫非是某种以妖兽血肉制成的修炼器具?

邢执事见陈默一脸茫然,显然从未听闻过此物,兴致顿时更高了。

她干瘪的嘴唇上下蠕动,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开始兴致勃勃地为他解说起来。

“嘿嘿,不知晓吧?这肉蒲团,可是长生阙独有的特产,珍贵得很呐!寻常人家,想求一个,那是千难万难!”

她顿了顿,似乎在享受陈默脸上那专注倾听的神情。

“寻常修士打坐用的蒲团,无外乎是以安神静气的灵草编织,或是以温养经脉的寒玉、暖玉雕琢而成。这些东西,虽也算不错,却终究是外物。”

“而这肉蒲团,”她刻意加重了这三个字的读音,“它的原材料,与那些凡物截然不同。它的原材料,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贴着陈默的耳朵说出来的。

陈默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用活人做蒲团?这是何等邪魔歪道才能想出的念头!

邢执事却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之中。

“要炼制这肉蒲团,第一步,便是选材。这材料,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凡人,或是低阶弟子。那样的货色炼出来也是无用。修为越高,资质越好,那便越是上等的材料!”

“将人活捉了来,记住,定须是活的。然后,便要请我长生阙里手艺最高明、心肠最硬的药师出手,以本门秘法细细炮制,慢慢炼化。”

“这炼制的过程,可是一门大学问,是个顶顶精细的活计。万万不能让他死了,更不能让他死得痛快。要用特制的药液浸泡,让他始终吊着一口气,神识清明,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发生的每一点变化,却又无法反抗,无法言语,甚至无法动一动眼皮。”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兴奋。

“第一步,是化骨。用‘酥筋软骨散’的汤药日夜浸泡。这期间,他全身的骨骼会从坚硬变得柔软,最后化作一滩烂泥,任人揉捏。你想想,一个顶天立地的修士,一身钢筋铁骨,就这么没了,这是何等的绝望?”

“第二步,是封脉。骨头软了,便要用‘绝神针’。由药师一针一针,刺遍他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封死他的经脉,锁住他的丹田气海。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无法凝聚真元,无法自绝心脉,只能任人宰割。”

“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一步,塑形。”邢执事说到此处,眼中放出异彩,“将这个已经没了骨头、封了经脉的活人,像揉面团一样,一点一点地折叠、压缩、重塑……”

“先将他的四肢,沿着关节反向折断,紧紧贴合在躯干上。再将他的头颅强行按入胸腔之中。然后,用特制的手法将他全身的血肉、内脏,不断地挤压,再挤压……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被碾碎,五脏六腑被挤作一团,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最终,一个原本一米多高的大活人,就会被生生压缩成一个脸盆大小外形酷似蒲团的肉团。他全身的孔窍,包括口、鼻、耳、眼都没了。唯独留下周身的皮肤毛孔用以呼吸吐纳,维持那最卑微的生机。”

“这,便是‘肉蒲团’。一个有意识,能感觉到无边痛苦,却说不出,动不了,看不见,听不见,只能像一团会呼吸的死肉一样,永恒蠕动的活物。真正做到了,为了活着而活着。”

陈默听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何等恶毒!

将一个活人,用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改造成一团只能呼吸和感受无尽痛苦的肉块?

这比将人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还要残忍一万倍!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炼……炼制此等……此物,究竟……究竟有何用处?”

“用处?用处可大了!”邢执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得意洋洋地说道,“这肉蒲团,乃是用活人炼制,完完整整地保留了那修士生前的一身精气神。你日日坐在上面打坐修炼,便能潜移默化不断汲取他体内的精元真气,化为己用。这可比吞服任何灵丹妙药都要来得直接,来得滋补!”

“你想想,若是用一个元婴期的老祖做材料炼成一个蒲团。你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坐上去,那还用费尽心思修炼吗?那修为还不是一日千里蹭蹭地往上涨?原材料的修为越高,资质越好,这肉蒲团的效果就越是神妙无穷!”

“当然,”她话锋一转,“它最大的用处,还不是用来修炼。而是用来羞辱仇敌。”

她的眼神变得怨毒无比,仿佛透过陈默看到了某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想想看,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将你视作蝼蚁,任意欺凌的仇人;那个夺你机缘,杀你至亲,让你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的死敌。你将他擒住,不杀他,而是将他炼成这么一个东西。”

“你将他垫在自己的屁股底下,日日坐着他,夜夜压着他。你修炼时,吸他的精气;你与人欢好时,让他听着;你宴请宾客时,将他当作最卑贱的坐垫,向众人炫耀你的战利品。他有知觉,他有意识,他能感受到你身体的重量,能闻到你身上的气息,能听到你每一次的呼吸与心跳。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却连求死都做不到,只能永生永世地承受这般无尽的屈辱与折磨。”

“这种感觉,这种将仇敌的尊严、意志、乃至他作为‘人’的存在本身,都彻底碾碎踩在脚下的感觉,该是何等的快意?何等的解恨啊!”

邢执事说到最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亢奋之中。

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仿佛已经坐在了那个由仇人血肉铸成的蒲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