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如今正是暮秋时节,不知还能否寻到此处?” 肃王沉吟道。
“卑职愿前往查看!” 徐清垂首抱拳,语气恳切。
肃王略一颔首:“也罢,陈福,你也一同去吧。”
“是!” 陈福应声的同时,眉峰微蹙似有顾虑,“只是王爷,您这边……?”
“无妨,去吧。” 肃王摆了摆手,指尖轻叩案几,“我身边尚有暗卫护持。近来京中风波不断,最忌擅离职守给人留下话柄,我断不能离开。此番便辛苦你二人,务必仔细寻访一番。”
说罢,他将案上的羊皮卷与青铜钥匙一并向前推去,示意二人接过。
第二日天未亮,陈福与徐清已换好一身粗布短打,帽檐压得低低的。城门轴刚发出
转动声,两人便混在早起的樵夫队伍里出了城,直奔凤崖山而去。
出了京城地界,徐清猛地一夹马腹,枣红马扬颈长嘶,四蹄翻飞如腾云。陈福的黑马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卷起一路烟尘。
官道旁的树影飞速后掠,直到日头西斜,两人才在渐沉的暮色中望见凤崖山的轮廓 —— 青灰色的山体如巨兽伏卧,峰顶隐在淡紫烟霭里。
山脚下有片背风的凹地,几丛丰茂的苜蓿正适合喂马。陈福解下马鞍上的水囊给马饮了,并将缰绳在老树上缠了三圈,又往地上撒了把随身携带的豆饼碎。
徐清已提着弓箭钻进林子里,不多时便扛着只肥硕的野兔回来,皮毛油光水滑,想来是刚从窝里惊出来的。
两人踏着松针往深处走,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天渐渐暗成墨色,星子刚探出头,徐清忽然停住脚步:这边有个浅洞。
洞口被藤蔓半掩着,拨开后竟是处避风的好去处,岩壁干燥得很。
陈福捡来一抱枯枝,掏出火折子
地一声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舔着木柴,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明忽暗。
你说奇不奇怪, 陈福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枝,火星噼啪溅起来,这山叫凤崖山,诗里偏提
龙 ,莫不是传错了?
徐清正用削尖的树枝穿过野兔,闻言抬头笑了笑,将穿好的野兔架在火上慢慢转着,油脂滴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响:这里头的讲究,可就深了。
火苗映着他的侧脸,将往事娓娓道来:早年间,这山坳里藏着个村落,四面被断崖围着,进出只有一条暗河。“
”村里人祖祖辈辈没见过外人,日子过得像幅水墨画 —— 男人在河滩上种粟米,女人在屋檐下织麻布,就连鸡鸣都比别处轻三分。
直到有天晌午,天上突然掠过只黑鸦,翅膀大得能遮住半块日头。那鸦落在晒谷场上, 啪
地化作个青衫人,自称符易,说自己是云游的仙人。村里人哪见过这等法术,当即就跪了一片。
开头倒是相安无事,家家户户轮流给他送米送肉。可过了半年,村西头王屠户家的小女儿突然没了,接着是李木匠的新媳妇...... 起初以为是山里的野兽叼走了,直到有个被掳走的姑娘半夜挣断绳子逃回来,浑身是伤地说,那符易在山后凿了个石窟,把抢来的女子都关在里头。
全村人抄起锄头扁担就去了,结果刚到石窟门口,就被符易的法术困住。他施法让村民们互相厮打,最后...... 徐清顿了顿,翻转着烤得焦黄的野兔,整村人都死在自己人手里,血流进暗河,三个月都没褪干净。
后来逃出来的几个女子往深山跑,符易就骑着那只乌鸦在后头追,一会冷若冰霜地满地打滑,一会犹如油锅炸烤……跟玩把戏似的。就在她们快被折磨死时,林子里突然飞出只金凤凰,羽毛亮得晃眼,一展翅就遮了半边天。
那凤凰在山里修了百年,本不管世事,见他如此残害生灵,终是动了怒。符易见凤凰来势汹汹,竟笑着念起咒语,浑身冒出金光,化作条鳞甲闪闪的蛟龙。“
”一龙一凤就这么打起来,从山头打到谷底,整整五天五夜。凤凰的羽毛被龙爪撕得漫天飞,龙的鳞甲也被凤喙啄掉不少,最后都累得快飞不动了。
末了,凤凰呕出颗血珠,那血珠化作张火网朝龙罩去。符易知道是同归于尽的法术,急得想化烟逃走,可火网已经收紧。最后两声震天的悲鸣过后,一龙一凤就那么僵在半空,慢慢坠进山涧里,化作两块紧紧相缠的巨崖。
火堆渐渐弱下去,徐清把烤好的野兔撕成两半递过去:后来逃出去的村民给这山取名凤崖山,一来是记着凤凰的恩,二来是怕那龙的戾气不散。只是这地方经了那场劫难,草木都长得歪歪扭扭,再也住不得人,他们也就寻着暗河出去了。
陈福用削好的树枝捅了捅架在火上的兔肉,油脂香混着烟火气漫开来,却没觉得多滋味。他望着洞口外沉沉的夜色,总觉得那黑黢黢的山影里,还藏着龙凤相斗的余威。
“你说,这把钥匙又能说明什么?” 陈福的话音陡然一转,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徐清正均匀转动着架上炙烤的兔肉,闻言手腕猛地一顿,火苗舔舐着肉皮的滋滋声顿时清晰起来。
他蹙眉沉吟片刻,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那故事本身藏着别的深意?或许是以龙凤暗喻朝廷与百姓?”
“不好说。” 陈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但我总觉得这里头定有隐情。不然何必如此 —— 这宅子早就没人住了,外头又传着些不干净的说法,偏偏这时候冒出一首诗、一把钥匙,还有那个古怪的图案?”
徐清重新转动起火上的兔肉,油脂滴落火中溅起细碎的火星,浓郁的肉香混着松脂的气息缓缓漫开。
“看来,答案怕是不远了。” 他望着跳动的火光轻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