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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指尖捏着丝绢边缘,指腹蹭过绢布上发脆的纤维。陈福凑得极近,他举着火折。两人的呼吸都慢了半拍,火折子爆出的火星落在绢布上,烫出个细小的黑洞,恰好盖住 “国破” 二字的最后一笔。

绢布的最后几行字写得极轻,几乎要看不清:“若你能引剑而出,便是天意。以剑插鼎,以玉为引,再以你心头血封之,可保百年安稳。切记,封鼎之时,需心无杂念。邪物善惑,它会化成你最想见的人……”

“邪物……” 陈福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往石鼎的方向瞥了一眼,鼎口的黑雾正丝丝缕缕往外冒,“剑当年因何而断?”

徐清没应声,目光落在绢布最后几行字上。火光照得那些浅淡的笔迹忽明忽暗,“心无杂念” 四个字像是在纸上动了起来,渐渐与记忆中爹的笔迹重合。

他忽然想起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往心口按,那时爹的心跳弱得像风中残烛,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百年……” 徐清把丝绢攥在手里,布料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也就是说,百年之后,还得有下一个?”

陈福没说话,他盯着徐清手里的断剑。剑身上的暗红色锈迹在雾中缓缓流动,顺着纹路聚在断裂处,像极了凝结的血。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镇上看见的戏文,说前朝有位将军用心头血铸剑,最后剑成之日,将军却化作了剑身上的一道纹路。

徐清突然笑了一声,笑声撞在崖壁上,碎成无数细小的回音。

他想起刚才老者的话,若是每月十五都得来这鬼地方割腕放血,岂不成了个任人取用的血包?如今看来,虽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却也比世世代代被这破鼎捆住要强。

“百年够了。” 他把断剑扛在肩上,转身看向石鼎。鼎口的雾气不知何时已散去,青黑色的鼎身上,红光纹路正一点点亮起来,像有血在里面缓缓流动。

“至少,不用让我的儿子也守着这玩意儿。”徐清笑了笑,倒有些释然。

“你倒真是心宽,逃出这里,我劝你赶紧找个媳妇,生个娃吧!”陈福拍了拍徐清的肩膀,提醒道。

话音未落,石鼎突然剧烈晃动,鼎口喷出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里夹杂着细碎的抓挠声,像是有无数只手在里面疯狂抓刨。

徐清握紧断剑,掌心的伤口再次裂开,血珠滴在剑身上,顺着纹路淌到断裂处,聚成小小的血珠。

他知道,该动手了。

可就在这时,雾里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得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清儿?是你吗?”

徐清的动作猛地顿住,后颈的蜈蚣印记突然剧烈跳动,像有只活虫要从皮肤里钻出来。那声音…… 是娘的声音。

他僵硬地转过头,雾气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青布衫,蓝布裙,鬓边别着朵干枯的栀子花 —— 那是娘走的那天穿的衣裳。她就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眶却红着,像刚哭过。

“清儿,跟娘回家吧。” 娘朝他伸出手,指尖的温度透过雾气传过来,暖得让人心头发颤,“你爹在灶上炖了鸡汤,再晚就凉了。”

徐清的喉结动了动,握着剑柄的手竟有些松了。

他想起娘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雾天,她躺在门板上,脸上盖着白布,爹蹲在门槛上抽烟,火星在雾里明明灭灭。后来他才知道,娘是去凤崖山采草药时走的,可爹从不让他提这事儿。

“娘……” 他的声音发哑,断剑在手里微微颤动。

“小心!” 陈福的吼声突然炸响,带着惊恐的颤音。

徐清猛地回神,看见陈福举着火折胡乱挥舞,火光照出他脸上的恐惧。

“爹?你怎么在这儿?” 陈福的声音又惊又喜,他往前迈了两步,短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娘到最后咽气,也还在喊着您的名字?”

徐清顺着陈福的目光看去,雾气里站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件褪色的皮袄,脸上带着风霜 —— 那是陈福他爹,自从出去采药,从此杳无音信。此刻他正朝陈福招手,嘴角咧开个僵硬的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没擦净的黑灰。

“邪物善惑……” 徐清脑子里突然闪过绢布上的话,后颈的蜈蚣印记烫得像块烙铁。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娘,她的脚边不知何时积了一滩黑褐色的粘液,和鼎口干涸的痕迹一模一样。

“清儿,发什么愣呢?” 娘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眼睛里的温柔一点点褪去,露出底下灰蒙蒙的一片,“快跟娘走啊。”

徐清握紧断剑,掌心的血顺着剑柄往下淌。他想起娘走的时候,他在她枕头下发现过一片幻灵草的叶子,那时他还不知道这草长什么样,只觉得叶片上的纹路像极了蜈蚣。

“你不是我娘。” 他的声音在发抖,却死死盯着雾气里的身影,“我娘走的时候,鬓边的栀子花是我摘的,早就枯成灰了。”

话音刚落,那身影突然扭曲起来,青布衫下渗出黑色的粘液,像融化的沥青。

娘的脸在雾气里慢慢变形,最后变成一张模糊的、布满褶皱的脸,和鼎里缩回去的那只爪子上的皮肤一模一样。

“啊 ——!” 陈福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正被 “爹” 拽着往鼎边拖,那 “爹” 的手不知何时变得漆黑,指甲又尖又长,深深嵌进陈福的胳膊里。“放开我!你不是我爹!我爹左手少了根手指!”

陈福猛地低头,一口咬在那只手上。黑色的粘液溅在他脸上,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那 “爹” 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钻进鼎里。

徐清趁机往前冲,断剑高高举起。石鼎的红光纹路已经亮得刺眼,鼎口的黑雾里伸出无数只细长的爪子,抓挠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后颈的蜈蚣印记突然爆开,鲜血顺着背脊往下淌,滴在断剑上,让断裂处的血珠瞬间沸腾起来。

“以剑插鼎!” 他嘶吼着,将断剑对准鼎身上最亮的一道纹路刺下去。

“以玉为引!” 玉佩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与鼎身的红光融为一体,那些红光纹路像有了生命,顺着断剑往上爬,将断裂处一点点包裹起来。

“以血封印!” 徐清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心口,鲜血从嘴角涌出,滴在鼎身上。那些红光纹路突然暴涨,将整个石鼎裹成一团耀眼的光球,鼎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随后便没了动静。

光球渐渐散去,石鼎恢复了青黑色,那些红光纹路彻底隐去,只剩下鼎耳上的玉佩还在微微发亮,里面的断剑影子已经变得完整,剑身上流淌着淡淡的红光。

徐清瘫坐在地上,后颈的蜈蚣印记已经消失,只留下块浅浅的疤痕。

陈福捂着胳膊凑过来,胳膊上的伤口正慢慢愈合,留下几个淡淡的血洞。

“结束了?” 陈福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徐清看着石鼎,鼎口已经平静下来,雾气也渐渐散去,露出洞外透进来的微光。他捡起地上的丝绢,上面的字迹已经变得清晰,最后一行小字不知何时显现出来:“百年之后,自有来者。”

他忽然笑了笑,把丝绢揣进怀里。管他百年之后怎么样,至少这百年,他不用再做血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