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拨开碎石杂草,小心取出那蛇蜕,翻出布袋妥帖收了。
陈福皱眉:“这时候还有心思管这个?”
“是好东西,能入药。” 徐清语气平淡。
“没看出来,你还懂药理?”陈福一脸的惊讶!
“略通而已。” 徐清掸了掸手上的土,“习武人常受伤,咱们做这刀头上舔血的活,自己会配点药总没错。”
陈福默然点头,叹道:“这次能跟你同行,真是幸事。”
“陈兄言重了。” 徐清忽然侧耳,指尖按在石壁上,“往前怕是要到蛇窝了。”
“你怎么知道?” 陈福握紧匕首,耳尖微微发烫。方才徐清辨认蛇蜕时的镇定,此刻听声辨位的敏锐,都让他暗自心惊。
“蛇吐信的声,还有这股子寒气。” 徐清眼神凝起来,火折子的光在他瞳孔里跳动,“你听,很轻,像春蚕啃桑叶。”
陈福支棱着耳朵听了半晌,却什么也没听见。只有洞顶渗水的滴答声,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正想开口,徐清忽然按住他的肩,朝前方努了努嘴。
火光往前探了半尺,赫然照见成片的蛇鳞。那些青黑色的鳞片层层叠叠贴在石壁上,大的如巴掌,小的似铜钱,在暗处泛着冷光。
更骇人的是,石壁缝隙里隐约能看见蜷曲的蛇身,粗细不一,都静得出奇。
“屏住气。” 徐清压低声音,从包裹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含着,能避蛇气。”
药丸入口微苦,片刻后竟生出清凉之意,顺着喉咙往下沉。
陈福刚把药丸含稳,就见徐清抬脚往前挪,每一步都踩在碎石缝隙里,几乎没发出声响。
越往里走,寒气越重。洞道忽然开阔起来,形成个半亩地大的石室。火光扫过之处,陈福倒吸一口凉气 —— 满室都是蛇。
它们或盘在石笋上,或缠在钟乳柱间,甚至有几条通体雪白的小蛇,正顺着悬垂的石幔往下爬。但所有蛇都保持着静止,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唯有那双竖瞳,在火光下幽幽地亮着,齐刷刷地盯着石室中央。
那里立着块丈高的石碑,碑前有个半人高的石台,台上的泥土里,长着株泛着幽蓝光芒的草。
叶片狭长,边缘呈锯齿状,每片叶子的顶端都托着颗露珠般的光点,细看竟像极小的火焰,在无风的洞里微微摇曳。
“这就是……” 陈福的声音发颤。
“幻灵草。” 徐清的目光落在石碑上,“碑上有字。”
两人蹑脚靠近石碑,火光贴着碑面扫过。上面刻着篆体,笔画苍劲,有些地方已被岁月磨平,却仍能辨认出大致内容。
“前朝先祖偶得此草,言其能增功力、脱胎换骨,甚者还阳再生……” 徐清逐字念着,眉头渐渐皱起,“说要守住灵草,开通地下渠布八卦阵,便可保江山永固。”
陈福凑近细看,碑文中果然提到留守者皆是皇姓族人,“愿隐于此,守风水,开金矿,以备不时之需”。字迹到这里忽然变得潦草,像是刻碑人心绪大乱。
“后面的字……” 陈福指着碑尾模糊的刻痕,“像是被人砸过。”
徐清伸手摸过那些残缺的笔画,指尖沾了些细碎的石粉:“‘宇文’…… 这里有个‘宇文’的刻痕。”
陈福心头一震:“宇文修?”
碑文中最后几句断断续续,只拼凑出 “外姓窥之”“规矩崩坏”“风水破” 几个字。再往下,便是一片狼藉的凿痕,像是有人刻意要毁掉什么。
“难怪那些不愿归顺的人死守此地。” 陈福忽然明白过来,“这幻灵草,还有金矿……”
话没说完,洞顶忽然传来 “哗啦” 一声响。无数碎石坠落的瞬间,那些静止的蛇忽然动了。
青黑的、雪白的、花斑的蛇群如潮水般涌来,吐信声汇成一片嘶鸣,在石室里回荡。
徐清猛地将火折子往前一抛,火光在空中划过弧线的刹那,陈福看清了蛇群后方 —— 一条水桶粗的巨蛇正从阴影里游出,头顶的肉瘤上,竟长着张模糊的人脸,正对着他们缓缓张开嘴。
“是梦里那条多面蛇!” 陈福挥刀劈向缠上来的小蛇,刀刃切开蛇身的脆响里,他听见徐清在喊:“石碑后面有通道!”
火光落地熄灭的瞬间,黑暗彻底吞噬了石室。唯有那株幻灵草的幽蓝光芒,在蛇群的缝隙里明明灭灭,像在召唤,又像在嘲弄。
徐清拽着陈福扑到石碑后,果然摸到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
门后是向下的石阶,青石板上覆着层薄灰,显然许久没人踏足。两人一前一后往下冲,石阶陡峭湿滑,陈福几次险些绊倒,全靠徐清在前方拽着他的胳膊。
身后蛇群的嘶鸣渐渐远了,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在通道里撞出回声。不知跑了多少级台阶,直到腿肚子发酸,胸腔像揣了团火,徐清才猛地停步。
“歇…… 歇会儿。” 他扶着石壁喘气,额角的汗滴在石阶上。
陈福瘫坐在台阶上,解开衣领大口换气,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石碑后怎地会有通道?” 他的声音带着喘息的沙哑。
徐清抹了把脸,目光扫过通道深处的黑暗:“感觉是有人和咱们一样,进来过,也许正是因此破坏了风水。估计是离开或进入后,并没有将门复原位,所以才被我发现。”
陈福愣了愣,忽然坐直身子:“你是说宇文修进来过,是么?”
“有可能。” 徐清的指尖在石壁上划过,触到些新鲜的刮痕,“甚至有可能他冒充了皇族。”
“冒充?” 陈福皱眉,“皇姓族人守着这地方,怎会让外姓人混进来?”
徐清没答,忽然俯身捡起块碎石。石阶缝隙里,除了灰,还有些暗红色的粉末,凑近闻,隐约有铁锈般的腥气。
“这通道的石阶,边缘有新磨的痕迹。” 他用碎石敲了敲台阶边缘,“不像年深日久的样子。”
陈福刚要开口,通道深处忽然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两人同时噤声,手摸向腰间的兵器。
黑暗里,有细碎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