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疑似有不明身份的青壮聚集”、“庄园守卫森严,不似普通富户”之类的零碎信息。
东厂的专业性此刻显现出来,他们调动了更多的资源进行交叉比对和秘密侦查。很快,更多“蛛丝马迹”被“发掘”出来——庄园定期采购大量粮草,远超正常需求;有附近村民曾听到庄园内传出类似金铁交击和操练的声响;甚至有人“偶然”拾到了从庄园内部流出的、带有齐王府隐秘标记的物件……
这些线索单独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组合在一起,指向性便越来越清晰。东厂的探子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逐渐缩小包围圈,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京郊五十里外,一处隶属于某位低调富商(实为齐王白手套)名下的大型庄园。
消息确认的那一刻,冯保兴奋得几乎要仰天长笑。私募军队,形同谋逆!这是足以将齐王彻底打入万丈深渊的铁证!
“好!好!好!”冯保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立刻调集厂内最精锐的好手,通知京营我们的人配合,给咱家把那个庄子围死了!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准备突袭,给咱家拿赃拿双!”
他仿佛已经看到齐王锒铛入狱,自己权势更上一层楼的美妙场景。然而,他并未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踏入肃王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他对“线索”来源的那一丝本能疑虑,早已被即将到来的巨大胜利冲得烟消云散。
齐王府这边,同样风声鹤唳。
虽然东厂的动作极其隐秘,但齐王在军中经营多年,在京营和五城兵马司也并非没有眼线。大规模的高手调动和京营的异常动向,很快引起了他的警觉。
“王爷,情况不对!”王府侍卫统领匆匆来报,“东厂番子调动频繁,京营有一队人马也在向京西方向移动,看动向……似乎目标是我们城外的那处庄园!”
萧景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冯保这阉狗!他怎么会知道那里?!”他心中又惊又怒,那处庄园是他耗费无数心血建立的私兵训练基地,里面不仅藏着数百名精心训练的死士,还有大量兵甲器械,一旦被查获,就是铁证如山的谋逆大罪!
“他一定是撬开了周秉谦的嘴!或者……周秉谦临死前还留了后手!”齐王咬牙切齿,将一切都归咎于冯保和周秉谦。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立刻传令庄园,进入最高戒备,销毁所有敏感文书和信物,人员……能撤就撤,不能撤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是!”统领领命而去。
齐王府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护卫们刀出鞘,箭上弦,明哨暗卡林立,如临大敌。萧景琰坐在书房中,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冯保既然找到了庄园,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已经不再是党争,而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冯保……这是你逼本王的!”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甚至……考虑那条最极端的路。
西山别院,依旧是一派闲适宁静。
沈放将最新的局势变化低声禀报给肃王:“……东厂已确认庄园位置,正在调兵遣将,预计最快明晚就会动手。齐王府那边也有所察觉,加强了戒备,并试图转移或销毁证据。双方……都已箭在弦上。”
肃王静静地听着,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他的脸上无喜无悲,仿佛沈放汇报的只是市井闲谈,而非即将引爆朝堂的惊天巨变。
“我们的人,都撤干净了?”他淡淡问道。
“王爷放心,所有引导线索的痕迹都已清除,相关人等也已安排远离京城。此刻就算冯保和齐王想查,也绝对查不到我们头上。”
“嗯。”肃王点了点头,“告诉赵知远他们,继续静默,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是。”
肃王起身,再次走到窗边。夜色更深了,远处的京城光晕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仿佛已经能听到那压抑的、来自权力旋涡中心的呜咽风声。
“惊雷……”他轻声自语,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清晰的、冷冽的弧度,“就快要响了。”
他端起旁边侍女重新奉上的热茶,轻轻吹开浮沫,却没有喝。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片孕育着风暴的深沉夜空,等待着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等待着那场必将席卷无数人命运的滔天巨浪。
棋盘之上,他已落子完毕。现在,是看对手如何在他设定的棋局中,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了。
而他,这位隐于幕后的执棋者,只需安然坐于西山,静待收获胜利的果实。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也似乎放缓了脚步,一切都凝聚于爆发前那极致压抑的瞬间。
夜色如墨,京郊五十里外的庄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隐没在沉沉的黑暗里。
然而,若细看便能发现,庄园周围的密林中,人影憧憧,无声无息间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东厂最精锐的番子身着夜行衣,如同鬼魅般隐匿在树木和土坡之后,手中劲弩早已上弦,冰冷的箭簇在微弱的月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寒芒。更远处,京营调来的数百精兵甲胄分明,封锁了所有通往外界的大小道路,刀剑出鞘,肃杀之气惊起了林中的宿鸟。
冯保并未亲临一线,他坐镇于数里外一个临时征用的民宅内,这里成了此次行动的指挥中枢。他面前摊开着庄园的粗略地图,不断有探马将最新的情况低声禀报上来。
“督主,庄园内灯火比往日稀少,但隐约可见人影快速移动,似有防备。”
“报!庄园侧门有数骑快马欲冲出,已被我等的弓弩逼退!”
“庄内传来异响,似是在搬运重物,或……或是在销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