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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冯保瘫坐在太师椅上,胸膛剧烈起伏,方才那番话几乎抽空了他全部的气力。窗外,喊杀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清晰,仿佛已迫近院墙。火光的跃动映在他惨白而汗湿的脸上,明暗不定,如同他此刻摇曳的心神。

“好一个肃王……” 冯保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狠厉,“咱家真是小瞧了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构陷忠良之举!”

他口中的“忠良”,自然是指他自己。此刻,他已完全明白,从齐王私庄被曝出藏匿靖北军军械开始,这就是一个针对他冯保和司礼监的绝杀之局。

肃王不仅算准了他会来查抄以攫取功劳、打击齐王,更算准了他会调动京营,甚至可能连庄内死士的拼死反抗和庄外黑衣骑士的“恰好”出现,都在其算计之中。那些靖北军的制式长刀,就是钉死他“构陷亲王”、“引发兵变”罪名的铁证!

“督主……” 旁边侍立的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声音带着哭腔。

冯保猛地瞪向他,那眼神如同濒死的毒蛇,吓得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冯保,他猛地用手撑住桌案,试图站起来,但双腿发软,试了两次才勉强站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思考。

京营靠不住了,东厂番子在庄内损失惨重,庄园陷落只是时间问题。一旦让肃王的人,或者任何外部势力(比如闻风而动的御史、或是其他觊觎司礼监的对手)进入庄园,拿到那些“确凿”的靖北军军械,他冯保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届时,不仅仅是齐王谋逆案,一个“逼反宗室”、“构陷亲王以致引发京畿动荡”的罪名,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甚至连宫里的太后娘娘也未必保得住他。

必须立刻离开!必须在局面彻底失控前,回到紫禁城!只要回到司礼监,回到那深宫大内,他就有周旋的余地!他可以动用宫中的力量,可以抢先向皇帝和太后陈情,将一切罪责推给齐王负隅顽抗、肃王居心叵测、甚至京营指挥不力!对,必须立刻回宫!

“备轿!不……备马!快!” 冯保厉声喝道,声音因急切而尖锐变形,“立刻集结所有能调动的人手,护咱家回宫!”

“是!督主!” 手下人连滚带爬地出去准备。

冯保踉跄着走到墙边,一把抓起挂在上面的猩红斗篷披上,试图掩盖他此刻的狼狈。他看了一眼桌上那盏摇曳的烛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怨毒。萧景岳,今日之辱,咱家记下了!只要咱家不死,定叫你……叫你……

狠话尚未在心中说完,庄园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是沉重的门闩被强行撞断,紧接着是更加激烈和混乱的兵刃交击声、呐喊声、马蹄声,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陌生的、极具穿透力的号令。

“怎么回事?!” 冯保心脏骤停,猛地看向门口。

一名浑身是血的档头几乎是爬着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绝望和惊恐:“督主!不好了!庄门……庄门被彻底攻破了!黑衣骑士……还有……还有一队打着‘巡防营’旗号的人马一起杀进来了!我们……我们被内外夹击,彻底完了!”

“巡防营?!” 冯保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栽倒。巡防营负责京城外围巡缉,虽不如京营兵力雄厚,但在此刻出现,其立场不言而喻!他们怎么会来?是谁调动的?是肃王?还是朝中其他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势力,趁机落井下石?

完了,退路……恐怕也被切断了。

冯保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纵横宫闱数十年,历经无数阴谋诡计,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肃王萧景岳,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亲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是如此雷霆万钧,环环相扣,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他死死攥着斗篷的边缘,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兵刃砍入血肉的闷响和垂死的惨嚎。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人影在窗外疯狂地奔跑、搏杀。

“保护督主!” 忠诚的东厂番子们嘶吼着,在书房外组成了最后一道薄弱的防线。

但冯保知道,这不过是螳臂当车。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初入宫时的战战兢兢,得势后的意气风发,执掌司礼监的生杀予夺……难道这一切,都要在今晚,在这座充满阴谋和杀戮的庄园里,彻底终结了吗?

他不甘心!他绝不甘心!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名黑衣骑士当先闯入,手中染血的弯刀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紧接着,更多穿着不同服色(黑衣骑士、巡防营官兵)的士兵涌了进来,瞬间就将书房内残余的东厂抵抗力量清除干净。

一名身着巡防营校尉服色,眼神锐利的军官迈步而入,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书房,最后落在了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的冯保身上。

军官拱了拱手,语气却毫无敬意,冰冷如铁:“冯公公,奉上谕,庄园之事关系重大,请您随末将走一趟,协助调查。”

“上谕?” 冯保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那名军官,尖声道,“哪里的上谕?司礼监未曾接到旨意!你们这是矫诏!是谋逆!”

军官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冯公公,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是请您自己走,还是末将‘请’您走?”

冯保看着军官身后那些虎视眈眈、刀剑染血的士兵,又看了看窗外几乎映红半边天的火光,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输掉了今晚的战斗,也可能输掉了经营一生的权位,甚至……是性命。

他剧烈地喘息着,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般,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嘶哑声音:

“咱家……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