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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鹤卿蓦然转身,指腹抚上她泪痕交错的眼角,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当日便说过会对你负责,你竟半点不信?自你嫁入府中,多少时日多少机会,你半句实情不肯吐露,还要继续瞒骗下去?”

他喉间滚动,字字如针:

“你夜夜撩拨,原不是因心悦我,不过是想坐实这腹中虚胎?见此计不成,竟不惜折损自身,假装落胎?”

最后那句,温柔得像一场叹息,却藏着刺骨的寒意:“汐娘,你这心,当真是狠。”

祝听汐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凄厉,泪水却还在往下掉:“若不是我假装怀了身孕,沈大人会这般快迎我进门?”

沈鹤卿眸色骤沉,墨染似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你嫁入沈府,只为摆脱周家那桩婚约?”

“不然呢?”祝听汐嗤笑一声,抬手抹去颊边泪水,指尖却在微微发颤,“难道沈大人真以为,我是心悦你才这般做?”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像碎裂的瓷片:“你无妻无妾,官声清正,于我而言,原是最好的归宿。”

“是你偏要拆穿这一切,你若装作不知,我们此刻或许还能如寻常夫妻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沈鹤卿早已见识过她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此刻听着这些话,心口还是像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闷痛难忍。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若她对自己有半分情意,断不会说出这般诛心的言语。

他胸口剧烈起伏,无数刻薄话堵在喉头。

想说她不知廉耻,想质问她那些缠绵时的颤抖是否也是伪装……

可终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良久,抬手擦去自己颊边冰凉的湿意:“今日衙中公务繁忙,你……早些安歇吧。”

祝听汐猛地一怔,目光撞进他眼底,竟看见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坠入衣襟。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猛地拂袖转身,绯色衣袍下摆扫过床沿,带起一阵寒风。

脚步声渐远,终至消失在院外。

祝听汐浑身力气骤然抽离,瘫倒在铺着鸳鸯锦褥的床榻上。

她原以为自己早已铁石心肠,可方才看见他落泪的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密密麻麻的悔意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她想张口唤他,想抓住他的手让他别走,可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窗外,三更梆子声遥遥传来,敲碎了满室沉寂。

日头过了正午,祝听汐的日子瞧着与往常无甚分别,只是她再没踏足过沈鹤卿的书房,他亦不曾再进她这卧房半步。

廊下传来轻响,婢女端着个描金漆盘进来,上面覆着层细白的冰屑,冰屑里埋着颗颗饱满的荔枝,红得像燃着的小火苗。

“夫人,这是刚从岭南快马送来的新荔枝。”婢女轻声回话,将盘子搁在紫檀木桌上。

祝听汐望着那抹艳色,恍惚间想起前几日,沈鹤卿也是这样捏着颗荔枝逗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揶揄:“只能吃两颗,仔细积了胎热。”

那时她还嗔他小气,如今想来,竟像隔了层雾。

她伸手捻起一颗,指甲掐破薄壳,晶莹的果肉露出来,囫囵塞进嘴里。

甜意漫开,心里却空落落的,又伸手去剥第二颗、第三颗,一颗接一颗往嘴里送,仿佛要填满什么。

婢女见状,连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剩下的荔枝:“夫人,让奴婢来吧,仔细沾了手。”

她偷瞄着祝听汐的脸色,犹豫着开口:“夫人,荔枝性热,奴婢瞧着您已吃了不少,还是少进些为好,免得伤了脾胃。”

祝听汐手一顿,心里那点无名火陡然窜上来,语气也硬了:“偌大个沈府,难道还供不起我几颗荔枝?”

婢女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不敢!是奴婢多嘴了!”

祝听汐见她这副模样,心头那点火气霎时灭了,反倒添了几分懊恼。

自己心里憋着气,何苦拿下人撒火?

她别过脸:“起来吧,地上凉。”

沉默片刻,她终究还是问了,连自己都没察觉那话里藏着的期待:“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婢女跪在地上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如实回了:“是秋嬷嬷,她吩咐奴婢们多照看些夫人的饮食。”

“原不是他吗……”祝听汐低声嘟囔,语气里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话一出口,又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她这是在想什么?

她这般骗他,伤他至深,他怎还会再惦记着她的饮食?

只怕此刻,他案头就压着拟好的和离书,只待寻个由头,便要将她扫地出门了。

窗外蝉鸣聒噪,屋里却静得能听见冰屑融化的轻响,一滴水珠从盘沿滑落,砸在青砖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书房内,墨香与檀香交织。

沈鹤卿手持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流淌,案头那碟岭南荔枝颗颗饱满,却未曾动过。

“大人,岭南来的荔枝,已给夫人送去了。”书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鹤卿笔锋未歇,只淡淡问:“夫人用了多少?”

门外一阵沉默,随即传来书童略显迟疑的回话:“回大人,方才听婢女说,夫人似是……有些腹痛。”

“可请了大夫?”沈鹤卿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

“夫人……夫人不让请。”

“她不让,你们便听之任之?”沈鹤卿猛地抬眼,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便是你们照料主母的法子?”

书童吓得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请!”

说着急匆匆退了下去。

沈鹤卿将笔狠狠掷在笔洗中,墨汁溅起,在白瓷上晕开一片黑痕。

他何苦如此挂心?

她难道不知荔枝性热,吃多了会滞气腹痛?

分明是故意与他作对,故意让他心烦。

窗外竹影婆娑,恍惚又是她躲在竹林里偷吃冰酪被他抓到的光景。

那时她唇边沾着乳酪,理直气壮地说:“卿卿若告发我,我就说你偷亲我!”

他望着窗外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砚台边缘,心头那点怒火,不知何时竟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