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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州贡粮漂没一案,因昭阳公主亲自查办,涉案官吏尽皆落网,便是周家也未能脱罪,他家本就是刺史漕运一系的关键环节。

周家二房周世谦已入监牢,判了秋后问斩,家产尽数抄没。

幸得沈鹤卿从中斡旋求情,家中女眷才免了没入官婢的厄运。

寒风卷着细雪扫过周家空荡的庭院,祝听汐踩着满地碎瓷走进佛堂。

老夫人前些日子急火攻了心,已是去了。

大夫人跪在蒲团上的背影单薄得像张旧纸,佛龛前的长明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火光微微颤动。

“你来了。”大夫人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祝听汐望着她佝偻的脊背:“大夫人。”

“连声‘阿家’都不肯叫了么?”

祝听汐突然跪下来,裙摆扫过香灰:“阿家,我与鹤卿不日便要赴京......您可愿随我们同去?”

大夫人缓缓转身,枯瘦的手指抚过祝听汐发间玉簪。

“汐娘啊......”

她眼底映着将熄的灯焰。

“我这一生,只得正元一个孩子。那孩子福薄,耽误了你。”

“他走之后,我日日都在煎熬。有时想着,你若能同我一样守着这个家,我好歹……还有个念想。”

一滴浊泪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

“可有时又盼着,你能逃出去,替我们这些被困住的人……好好活着。”

“周家今日这般,是命里该有的劫数,怨不得你。”

最后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去吧。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了。”

祝听汐突然抓住她布满青筋的手:“阿家,我父母早亡,您膝下空悬,我既已能逃出这牢笼,您又何苦困着自己?”

大夫人望着她,眼圈慢慢红了,半晌才别过脸,用袖子蹭了蹭眼角,声音发颤:“起来吧……京都的路,远着呢。”

暮色渐沉,祝听汐的马车碾着青石板停在沈宅门前。

沈鹤卿早已候在阶下,见她车帘微动,便伸手来扶:“大夫人可应了?”

祝听汐搭着他的手跃下车辕,眼角眉梢都染着薄暮的暖光:“嗯。”

她忽然顿了顿,“只是……她终究是周正元的母亲,你若——”

“汐娘。”沈鹤卿截住她的话,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

“你我如今都是没了爹娘的人。大夫人待你好,在周家也处处护着你,这与她是谁的母亲本就不相干。夫妻原是一体,我既娶了你,便不能只给你衣食无忧,更该顾着你的心绪才是。”

祝听汐忽然踮脚凑近他鼻尖:“沈大人如今这般体贴,倒不像从前那个对我不理不睬的样子了。”

“嫂嫂!”

一声急唤打断旖旎。

周仲文踉跄扑到阶前,衣摆扫过满地积雪,“咚”地跪在青石板上。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石阶,周仲文的额头抵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求嫂嫂、沈大人开恩!”他声音嘶哑,“家母虽言语无状,可那四十杀威棒……她实在受不住啊!”

沈鹤卿面色一沉,语气冰冷:“言语无状?那日若不是汐娘能为自己辩白,此刻跪在这里求饶的,就该是本官了。”

周仲文猛地抬头,泪水混着额间血痕滑落:“沈大人明鉴!家母只是一时糊涂!”

他突然转向祝听汐,重重叩首,“仲文愿代母受刑!”

祝听汐目光落在他发间的犀角簪,这是去岁吴氏赐的及冠礼。

“你可知,她并非你的亲生母亲?”

周仲文磕头的动作骤然一顿。出事那日,他已得知了真相,自己并非吴氏所生,而是府中一个小妾的儿子。

他定了定神,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是。可……这些年她也没个自己的孩子。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置办的。寒冬里的瑞炭,酷暑中的窖冰......”

他喉结滚动,“二十载养育之恩,不敢忘。”

一片雪花落在祝听汐的狐裘领口。

祝听汐忽然抬手虚扶:“去吧。往后......”

她顿了顿,“不必再唤我嫂嫂了。”

周仲文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前鲜血在雪地上洇出刺目的红:“多谢......祝娘子。”

积雪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祝听汐与沈鹤卿并肩踏入暖阁。

沈鹤卿解下沾雪的大氅:“你未告诉他,吴氏原是不能生育的?”

祝听汐凝视着院中扫雪的仆役,扫帚划过积雪的沙响格外清晰:“我不愿让女子的生育之事,成为旁人攻讦的由头。”

先前她托大成叔查探,早已得知周仲文并非吴氏亲出,症结便在吴氏天生不能有孕。

当年周世谦的一位姬妾怀了身孕,身为正室的吴氏也在那时对外称有孕。

她本就无法生育,原是想将那姬妾的孩子抱来自己名下抚养。

后来,那姬妾生下孩子便因血崩去了,周仲文从此在所有人眼中,都成了吴氏的亲生儿子。

至于那姬妾的死是否与吴氏有关,终究年代久远,除了吴氏自己,再无人能说清。

祝听汐当时知晓了此事,却也放弃了拿此威胁吴氏的念头。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不能生育的女子更是处处遭人非议。

她不忍心再让任何女子因此受辱。

沈鹤卿从身后轻轻环住祝听汐的腰身,下颌抵在她肩头:“汐娘,我生为男子,享了太多理所当然的便利。吴氏这事,我只道她心狠手辣,该让她自食恶果,却忘了她同你一样……”他声音低下去,“都是这世道困住的女子。”

祝听汐覆上他交叠在自己腰间的手:“你能有这份心思,就已比这世上多数男子好上千倍万倍了。”

她转身望进他眼底:“就像那些士大夫都说女子不堪为官,你却从未轻视过。”

沈鹤卿执起她的手贴在颊边,忽然轻笑:“其实我也有私心。若女子真能入仕……”

眸中带着几分认真,“我的汐娘做了官,那日他们也不敢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