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礼没着急收拢。
帝都正规团队一走,留下来的这些还抱有很天真的想法,乱着呢。
这段时间肯定还会冒出来一些人试图接手那些小活儿,赚点小钱,等挨够了教训,他再跳出来会更容易方便做事。
更何况,马上他还得期末考试,紧接着回去过年。
冬天的土层不好修理,事倍功半。
闲下来的时间他就教教媳妇课业,复习复习自个的学业。之前看书本,有些知识觉得特别生涩难懂,在工地厮混一段时间后,他对建筑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那些图纸,完全可以直接拿去用。
这时候的建筑系,得上五年才能毕业。
前三年都是课题研究,理论常识。后两年就要跟着教授们开始所谓的实习、分配,沈衍礼年年都是评优最佳学生,他们教授还想过带他去国外深造。
毕竟在这个年代里,无法辩驳的是,国外的建筑体系要比国内遥遥领先,本土特色的建筑自然也有它独特的美感,但并不适用于大众。
不然光是几节木头,就要把人家底给挖空了,现在他们主攻就是高楼大厦,以及其中运用的技术。桥嘛,自然也有。什么跨江大桥,甚至还会囊括一部分水利工程。
不得不说,在治水、建桥这方面,还得是本土。
除此之外便是地铁、火车轨道。
总之,只要学不死,就得往死里学。
沈衍礼在领了奖学金后,买了点水果罐头,专门去探望了自己主研究桥梁的恩师,把宋家村的大坝情况跟出水量以及周边环境做了个大概的分析,递交了他的图纸。
他个人更倾向于石拱孔洞桥。
美观的同时还能保证桥头、尾的平面跟路对齐,车辆足以通行,如果遇到泄洪,大量的河水就会从孔洞穿过,减少对桥梁的冲击,延长使用寿命。
宋家村的大坝是平齐大坝,就像路一样。中间有很多小孔洞来泄水,可是一旦有大雨,就算开闸泄水,也根本没有用,堆积起来的水会淹过大坝主体,直接让宋家村与世隔绝。
但凡这时候有个闹急病的,那就是死路一条。
并且因着这一道闸,水流冲击猛,那边的土质松软,浇地的水渠很容易被冲塌,直接淹没庄稼地。
沈衍礼不操心桥。
他想问这个水渠要怎么办?
如果拆掉大坝建桥,注定河面不再凶险,极可能会导致河面变宽,水量下降。那浇地的水渠很容易从涝变成旱,河面的储水量在干旱时节也很危险。
他左右没个好主意。
“要是想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那可能需要修河道。”
教授带上老花镜,看他那张图纸上面有很多残留的印子,想来是精心修改、最终敲定的,他不解问道:“这是你从哪里看到的?”
“还是说,谁给你交代的生意。”教授补充打趣道。
沈衍礼在外面兼职搬砖的事情,老师们私底下都清楚。
这孩子刚干那时候,一副精气都被榨干的样子,在课堂上都昏昏欲睡。
他们这群老家伙,可不是只会教书做文章,看见沈衍礼手指甲缝跟手掌心里的印迹,再稍微打听打听,他在学校外面干了什么事儿不难知道。
沈衍礼乖乖道:“是我家。”
“之前来我家那边修大坝的都不太会这些,不是专业人员。其实这大坝要是再往高抬一米五左右,孔洞再大点,也能凑合用。”
教授没见着实物不敢妄言,又道:“那你怎么不直接抬高几寸。”
“大坝没护栏,要是谁一不留神掉下去,水又急,救都来不及。”沈衍礼道。
教授沉思着:“所以你是想造福家乡?”
论执行力。
沈衍礼绝对是他见过最优秀的。
甚至,那都不是他家,是丈人家。
沈衍礼犹豫片刻道:“可以这么说。”
“我想从我家开始,向流域外扩。不光是我们村子,还有很多地方的乡亲们也在饱受着这种苦恼。”
教授摸着下巴,最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份地图问道:“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们家的流域分支。”
爱好桥梁的跟水总是绕不开。
这是教授这些年研究的项目,什么黄河、长江、湘江。在这里面,宋家村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这个,我不太清楚。”沈衍礼道。
教授末了把图纸卷起来:“建桥不光得学会建桥,你还要了解水。水层地质如何,属于那道分支,汛期如何。上游、下游又是什么情况,建桥的目的又是什么。”
“衍礼啊,你这个图纸画的是好。”
教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道:“本以为,你是要跟常砺教授日后深耕建筑主体呢。”
“这样吧,等明年暑假,你跟我去趟东北。那边我有学生在研究松花江的水利工程。你既要建桥,又要民生。这已经不仅仅是桥了,属于水利发展,桥先不要急着建,多学一学,以免劳民伤财。”
沈衍礼知道这是个极好的学习机会。
然而他沉默了。
教授见状,高高挑起眉头:“你小子,可别以为书本上的知识学明白了就开始自傲。”
“我没有,教授。”沈衍礼讪然一笑,心一横道:“我媳妇——”
“哎呀。”
一听到他提这个,教授就脑袋大。
“大不了就带上她嘛!”
沈衍礼依旧不吭声,教授道:“我跟你讲啊,要不是看你小子有颗为民的心,我都不可能带你深入项目组!你别给我不识好歹。年轻人,怎么能被情爱绊住脚。”
这又不是新婚燕尔了。
沈衍礼依旧没一口答应下来,他任教授指责着,最后卷起来图纸道:“我还是得回去跟我爱人商量商量,等开学来了再给您答复,行吗?”
难怪常砺总也在办公室里捏着沈衍礼的卷子唉声叹气。
常教授一早就想带沈衍礼去外地跑跑了,今年过年还准备去米国参观,只要他点头,机票都不用买,公款学习。结果这小子愣是说要跟媳妇回家过年,没得商量。
这要是个庸才就算了。
可偏偏沈衍礼还聪明、踏实、能干,别的学生还在消化书本知识,他就已经学以致用了,大家都当他是真对这行业着迷,常砺更是称他为爱徒。
这都不是学生,当徒弟了。
殊荣啊!
可怎么就中间横了这么道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