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242过了,但王兵知道,江大的复试才是真正的硬仗,复试的形式有笔试和面试,其中面试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因为基本在这个场合就确定了研究生生涯中带你的导师,如果没有导师看重,那很可能会被复试淘汰下来。不能只啃题了,得扎进深水区,直面专业理论和实操的硬骨头。
短暂的喘息后,他就把自己摁进了书堆。银行的工作照旧,但脑子里的弦绷紧了。翻信贷报表,数字里能看出流动比率、资产负债率;办汇票贴现,脑子里跳出来现金流折现的原理;客户问贷款风险,他心里模拟起职业操守和评估要点。
那鼓鼓的帆布包里,数学卷子换成了《会计原理》、《财务管理》、《审计学》的精要笔记,还有打印好的案例分析和一本薄薄的《思想政治理论》。仓库的小灯泡下,没了笔尖的沙沙声,只有他压着嗓子念英语自我介绍,对着灰墙磕磕巴巴地讲解复杂概念。对着镜子,他反复练习挺直腰板、抬起下巴说话——习惯了低头干活,要迎着考官的目光,真不容易。
复试面试的日子到了,春寒还没散尽。王兵套上那身熨得笔挺、但腰身绷得有点紧的旧西装。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沉静,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他背上磨损的挎包,推门走进清冷的早晨。
江林大学里,早开的几朵小花挡不住考前的紧张。经管院大楼候考室,空气里混着消毒水味和无声的焦灼。塑料椅子硌人,十几个考生默坐着,眼神互相掂量。王兵缩在角落,掏出一页密密麻麻的知识点默看,心咚咚直跳。
“王兵。”门口工作人员的声音不高,像敲了记闷锤。
他蹭地站起,跟着走。走廊的灰砖地面脚步声很响。尽头一扇门推开,他走了进去。
会议室宽敞明亮,一排考官坐在桌后,个个面色严肃。窗外有点新绿,室内的空气却像凝固了。王兵拉椅子坐下,腰板挺得笔直,手心潮乎乎的。
面试开始。英文自我介绍,他练得滚瓜烂熟,声音稳,没卡壳。考官听着,笔在纸上划拉几下。
接着抽题。手伸进纸盒,摸出个纸条,展开——让他谈财务共享服务对传统收入确认的影响和对策。王兵脑子转得飞快,调出“收入五步法”,结合共享中心的特点,说流程集中化带来风险控制点变化,得靠标准化流程和跨区域协作解决。话说得不算快,但条理清楚。
刚说完,旁边一个戴金边眼镜的男考官立刻问:“财务报表各种使用者,他们最看重什么不同?管理者怎么应对?既要相关性强,还得可靠。” 问题更深了。王兵顿了下,才开口:债权人盯着还债能力(流动性、负债率),求“稳”(可靠);股东和投资者关注赚钱能力、增长潜力(成长性、现金流现值),看“未来”(相关)。“编报表,”他总结,“核心是守住会计准则底线(保可靠),再通过补充说明、非财务指标这些路子,提供有用信息(增加相关),努力让不同人都满意。”
专业问题像剥笋,一层比一层深。从准则的骨头缝,问到实际操作中的筋脉痛点,再到行业未来的风向。问到判断合并报表“实质控制”时,王兵手心直冒汗,好在熬夜啃的注会教材没白费,把核心原则和场景分析绞着说了出来。后背衬衫贴上了皮肤。
这时,主考官,那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抬眼看了看桌上的初试成绩单(242分很显眼),目光转向王兵:
“还有一个问题。作为一名金融从业人员,特别是从事信贷工作,你认为在日常操作中,个人的职业道德操守与银行的风险管理以及服务实体经济、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等宏观要求之间,有什么联系?请结合工作实际谈谈认识。”
思想考题来了。王兵神经瞬间绷紧。这不是课本上能直接照搬的答案。他定了定神,从切身经历切入:
“银行的每笔钱,都是储户的辛苦钱。贷出去,就像替储户‘管家’。”他看着考官,语速慢下来,更显认真,“我在北海路支行办客户贷款和票据业务,天天经手。审核材料、评估风险时,我的职业底线就是判断必须真——材料真不真,企业状况准不准。这不是技术活,是操守。要顶住压力,不为了放贷款放贷款,更不能因为人情关系放水。‘真’字打底,风险才能控制住,银行的‘防火墙’才不是摆设。”
“往大了说,”他话锋稍转,“银行是经济血脉。一笔烂账放出去,坏在银行自己账上只是一块,但流向实体经济,可能是拖垮一家厂、一片供应链的‘坏血’。”想起经手的项目,他语气加重,“每一笔负责任的贷款发放,都是在推动资源流向真正需要的地方、能创造价值的地方,避免资金空转甚至空耗。无数笔这样的操作积累起来,才谈得上服务好国家整体经济大盘子,才是在基层岗位上实际参与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根本要求。小操作里,有大门道和大责任。”
老教授听他说完,脸上没什么表情,提笔在面前的纸上简短记了点东西。
“好了。”他抬起头,声音依旧平稳,“面试结束,请到外面等通知吧。”
王兵站起身,尽量不让腿软,道了谢,转身退出。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走廊外的春光一下子涌进来,空气豁然开朗。他这才觉得后背衬衫冰凉的贴得难受,巨大的疲惫感像潮水般把他淹没了。他在休息区的长椅坐下,身子垮了半截。刚才面试的片段在脑子里乱窜:哪句话没说明白?那个思想问题答偏了没有?最后考官落笔写的是好是坏?猜不透,也不必猜了。从信贷管理部角落,到银行后院仓库,再到这光亮的大学考场,该拼的,他都拼完了。“剩下的还有复试的笔试了,再加把劲。”他长长地吁了出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