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太监在这深宫中能从一个小太监爬到如今地位,见识过太多阴谋诡计,自然不会轻易信人。但柳志玄所言句句切中要害,由不得他不心动。
咱家凭什么信你?他眯起眼睛,宫中养成的多疑性子表露无遗,你们这些江湖人,最是狡诈。
柳志玄并不动怒,而是给他说了一段口诀:此法专为调和阴阳而设,意守丹田时,要想象如清泉滋润枯木。
老太监依言尝试,片刻后心中惊喜发现,果然...那股燥热之感减轻了许多!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柳志玄郑重道,若要彻底解决,需要至阴之法才能调和你体内的至阳之力。特别要注意子午两个时辰,子时养阴,午时敛阳,如此方能补全先天之缺。
见他神色动摇,柳志玄又添了一句:晚辈今日所言,前辈可细细体会。若前辈不愿,晚辈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说罢柳志玄转身欲走。果然,老太监急道:且慢!他沉吟片刻,咱家还要斟酌斟酌。你过几日再来此处。
柳志玄知他这是要回去验证我所言真伪,也不点破,心中暗笑,知道他已经动心。这位老太监在深宫中见惯了尔虞我诈,自然不会立即相信一个陌生人,但他更清楚自身武功的隐患,随即躬身告辞。
走在离宫的路上,柳志玄嘴角微扬。这位老太监虽然多疑,但终究是个武痴。一旦体会到调和阴阳的好处,必定不会拒绝。毕竟,在这武学之路上,没有人能拒绝更进一步的诱惑。
更何况,自己给他的只是入门的心法。真正的精髓,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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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柳志玄怀着愉悦的心情悄然潜入御膳房。今日与老太监一番论道,罡气之法已然有望,心中畅快,便想来这皇宫禁地寻些美味犒劳自己。
他身轻如燕寒,落地无声,避过一队队提灯巡夜的侍卫,最终落在了御膳房院落的阴影里。今夜有人闯宫,此处的守卫自然不敢怠慢,要知道御膳房乃是及其重要得场所,宫中从皇帝到各宫嫔妃,再到宫女太监得膳食都是从这里来的,安全性要求之高是毋庸置疑得,稍有差池,便是泼天大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厚重的气味,那是白日千百道珍馐美馔留下的余韵——油脂的丰腴、香料的辛烈、蒸腾的蒸汽里裹挟的肉香与米香,此刻皆已冷却沉淀,与夜间微凉的露水、角落里隐隐的柴火灰烬味,以及某种食物长时间煨煮产生的、近乎药香的醇厚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唯有此地才有的、沉睡中的饕餮之味。
他伏在庑殿顶的琉璃瓦上,目光如炬,向下窥探。
御膳房并非一片死寂,也非灯火通明。巨大的厅堂在黑暗中向远方延伸,大部分区域都隐没在深邃的阴影里,唯有最深处,几点昏黄如豆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数十口大小不一的黑铁灶台如同伏地的巨兽,沉默地排列着。白日里咆哮的火焰早已熄灭,巨大的铁锅被擦得锃亮,在从窗棂透入的微弱月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像一只只没有瞳孔的盲眼。切墩、案板、琳琅满目的厨具——金的、银的、玉的、木的——都被归置得一丝不苟,仿佛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在休憩,静默中透着不容亵渎的秩序。
这极致的秩序,在他眼里,是一种对宫墙外那个混乱、饥饿世界的巨大嘲讽。
远处,还有人值守。
一个老太监裹着绸衣打盹,一个小太监看守着一个煨着补汤的泥炉,那“咕嘟”声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就为了这不知名主子可能一时兴起的一口汤,两个人,一整夜的柴火与心力,就被牢牢钉在这里。而墙外,多少条人命,还抵不上这一盅汤的价值?
火光将他们佝偻的身影投射在身后高耸的、直至屋顶的碗橱柜架上,那影子和诸多的阴影融为一体,扭曲、晃动,显得巨大而诡异。
目光所不及之处,是储存山珍海味的库房、悬挂风干腊味的梁柱、以及一排排盖着白布的半成品食材。那里只有更深沉的黑暗和模糊的巨大轮廓。
万籁俱寂,只有泥炉上那近乎无声的“咕嘟”声、老太监偶尔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远远传来的、一更天巡夜太监那缥缈模糊的梆子声。
整个景象庄严、诡异,且压抑。
是了。
这就是为什么。
他身负惊世之才,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眼光,有看穿历史长河的能耐,却从来没有过扶持宋廷,扭转乾坤的想法。以他的手段心性,若愿折腰,在这庙堂之上谋个一席之地,并非难事。
但,他不能。
他无法对着那龙椅上的人,说出“万岁圣明”;
无法将自己的智慧,用于为这煨着民膏民脂的巨灶添柴加火;
为这样的“国家”效力?何其可笑。
这朱门之内,何曾真正看见过“天下”?他们看见的,只是地图上的疆域,账簿上的赋税,宴席上的珍馐。他们口中的“江山社稷”,不过是他们身下这张宴饮不休的餐桌。
而真正的国家,是墙外那些在泥泞中挣扎求存的百姓,是那些被苛捐杂税压弯的脊梁,是那些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时,却传不到这宫墙之内半声的哀嚎。
这千年以降,王朝兴替,最终也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所以他寄情于武道,浪迹于江湖,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江湖客。天地为席,星月为灯。
最终他只是随手布下杨康这个棋子,作为袖手旁观的安慰。
他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那些沉重又无聊的念头像甩掉露水一样甩开。
“想什么呢?”他在心里嗤笑自己,“天下兴亡,自有天下人操心,我只管祭我的五脏六腑。”
皇帝的早餐?太后的点心?贵妃的甜羹?他咂摸了一下嘴,舌尖仿佛已经尝到了那传说中的极致滋味。
他的目标瞬间变得清晰而纯粹:吃!而且要挑最好的吃!
他像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落地,避开那打盹的老太监和瞌睡的小火者,径直来到那些盖着白布的橱柜和巨大的冰鉴旁。
他揭开一个珐琅彩的盖子,里面是几只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如纸,隐约透出内里粉红的虾肉,仿佛在邀请他。他毫不客气地拈起一个扔进嘴里,鲜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那股极致的新鲜和柔韧,让他舒服得几乎哼出声。
“好家伙,这虾怕是活着的时候就被摔打成泥了吧?”
他又打开一个温着的玉盅,一股浓郁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是金黄浓郁的汤,入口醇厚鲜美,层次复杂得让他这个吃遍大江南北的老饕都眯起了眼。
“这是……火腿、干贝、老母鸡……怕是还加了什么珍稀菌子?妙啊!”
他动作极快,每样只尝一口,绝不贪多,像个最挑剔的美食评论家,在寂静无人的御厨房里进行着一场独一无二的品鉴会。他找到一碟做得极其精致的荷花酥,酥皮层层叠叠,真如绽放的荷花,入口即化;又发现一壶冰镇着的酸梅汤,酸甜适中,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桂花香,瞬间化解了之前的油腻。
“啧,不愧是御厨,手艺是真的好!这钱没白花……虽然花的不是他们的钱。”
柳志玄吃得心满意足,甚至有点忘乎所以。最后,他拍了拍丝毫不见鼓起的肚子,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那还在煨着的汤罐,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去动它——总得给明天早起的主子留点念想不是?
他舔了舔嘴角的残渣,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满足的笑容。今夜之行,功德圆满。
明日一早,这里或许会有一场小小的骚动,某个小太监会因为“偷吃”而挨上几板子,但谁又能想到,真正的“飞贼”,早已拍拍屁股,带着一肚子的御膳珍馐,逍遥自在地去做他的江湖客了。
柳志玄吃饱喝足刚准备离去,突然神色一动,飞身而起,竟然在梁上隐秘之处发现了一个老乞丐躲藏在此处,竟然是洪七公。
只见洪七公斜倚而卧,虽然面色略显苍白,但姿态依旧洒脱不羁。
七公?柳志玄讶然上前,眉头微皱,您怎会在此?受伤了?
洪七公轻笑一声,见到柳志玄很是开心,至于柳志玄能到此处也不奇怪,他可是知道柳志玄亦是爱好美食的同道中人,甚至因此还向黄蓉学习了厨艺。只是说话间显得中气不足:路上遇上欧阳锋这个老毒物,吃了点小亏。这次老叫花和老顽童一起,想要再尝一尝御膳房的鸳鸯五珍烩“。
柳志玄细看他气息,可不仅仅是一个小亏的样子。两人志趣相投,乃是忘年之交,急忙伸手搭脉,感觉他体内一团乱麻。竟然是身受重伤,而且是危及生命的重伤,不由大惊。”七公,你......“
洪七公却满不在乎摆手说道:”不用大惊小怪,生死有命。再说就算再活一百年,最终也难逃一死。“,其不愧是一代宗师终究非同凡响,即便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依旧保持着从容气度。
老叫化自知命不久矣,唯一的心愿就是再吃一碗大内御厨做的鸳鸯五珍脍。然而这鸳鸯五珍脍,御厨通常是不会轻易制作的。想当年我在皇宫内藏匿三月有余,也仅品尝过两回,那滋味令人想起来就垂涎欲滴。
柳志玄闻言也是不觉一笑,七公不愧是七公,确实有着常人不及的洒脱,临终心愿不是报仇而是为了一口美食。
心中沉思不语,他从郭靖处得了九阴真经的疗伤篇或许有方法可以治疗。
身负内功之人,负伤后全身经脉闭阻,九阴真经所记疗伤之法,须旁人以内力助伤者以内息贯通全身周天诸穴。然其适才查探,洪七公伤势过重,难以如郭靖那般,伤后于牛家村密室运息通穴疗伤。
不过触类旁通之下,他还是有些思路的,只是还需要好好想想。
柳志玄道:之前我在外间见到周师叔祖带着面具戏耍了沙通天等人,被欧阳锋追着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恐怕一时无法回转,不如我先带七公你离开。
洪七公摆摆手,笑道:不必担心。此处隐秘的很。那鸳鸯五珍脍的厨子不知什么时候来,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再说了,他眨眨眼,老顽童若是回来找不着人,非得把御膳房掀个底朝天不可。
见他心意已决,柳志玄也不好强求。至于治疗之法尚未完全理清楚,就没有提前告知。他回去之后也需要好好推敲一番。
接下来几日,除了带着傻姑四处闲逛,便是推敲那疗伤之法,对于老太监那边他并没有急急忙忙的前去,忍耐是一种强大的心理威慑。它传递出冷静、自信和不可预测性,会让对方产生自我怀疑:“他是不是有更好的选择?”,着急的一方则容易暴露底线,从而削弱自己的议价能力。
“忍”不是被动地沉默,而是一种主动的、有策略的冷静。他如今占据优势,他知道老太监的弱点,知道他的所求,而老太监对他却一无所知,如今他才是不着急的一方,相信很快老太监就会把《天罡童子功》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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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家村酒馆中的密室之中。
郭靖和黄蓉两人运功已到关键之处,突然听到门外有一个声音叫道:“店家,店家!”
黄蓉赶忙从密室中提前预留的一个小孔中往外查看,此人长身玉立,步履矫健,一进门就呼叫店家,此人黄蓉也认识,竟然是归云庄的少庄主陆冠英。
只是傻姑被柳志玄带走了,自然没人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