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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志玄静静的听完众人拼凑的前因后果,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但取而代之的并非平静,而是一种深不见底令人望而生畏的冰冷。

他踉跄的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江南六怪身上。那目光复杂至极,有悲痛,有难以释怀的迁怒,更有一种强行压抑的冰冷。他知道,师尊之死,罪在欧阳锋,与江南六怪并无干系。但一想到若非因为他们师父就不会下山,或许就不会遭此毒手,一股无名邪火便直冲顶门,与他体内未平的戾气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再次失控。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助这刺痛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他转向江南六怪,声音嘶哑僵硬,如同钝刀刮过石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郭靖和黄蓉两人……此刻就在那边……”他抬手,指向酒馆方向,动作僵硬,“……店内密室之中疗伤。你们……自去寻吧。”

话语之中,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驱逐意味。说完,他不再看江南六怪以及在场任何人反应,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他转身,面向谭处端的遗体,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再次跪下,重重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对马钰、丘处机等师长嘶声道:“掌教师伯,各位师叔伯。弟子……请扶师尊灵柩,回山。”

马钰真人看着他苍白如纸、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偏执戾气的侧脸,心中暗叹一声,知他心魔已深,非一时可解,此刻强留无益,反而可能再生变故,于是缓缓点头:“好。谭师弟……也该回去了。”

柳志玄不再多言,与志明上前,极其小心地抬起放置遗体的门板。动作沉稳而轻柔,就像生怕惊扰了熟睡的师父一样。

”师父,我们回家!“

众人默然肃立,目送着这对沉默而悲伤的师徒缓缓启程,向着终南山的方向行去。

柳志玄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仿佛重若千钧。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与冰冷,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开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那滔天的恨意与刚刚显露出一角的邪异功夫,如同蛰伏的火山,被他以绝大的意志力强行封冻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

无人知道,这份压抑的仇恨与体内躁动的戾气,将会将他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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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后,新起了一座坟茔,墓碑上“先师 长真子 谭公处端 之墓”,是柳志玄所立,几个字苍劲有力,字迹深刻,棱角分明,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锋锐与悲怆,与他师父平日里冲淡平和的韵味截然不同。这字里,藏着他未能宣泄的恨,未能流尽的泪。

葬礼已毕,众弟子散去,唯留松柏常伴。

柳志玄在墓前整整跪了一日一夜,不言不语,不饮不食。当他再次站起身时,脸上的悲戚似乎已被某种更为坚硬的东西所取代,眼神深处是一片沉寂的寒潭,看不到底。

终南山,重阳宫。

往日清静祥和的祖庭,如今也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悲戚之中。长真子谭处端遇害的噩耗,如同沉重的阴云,压在每个全真弟子的心头。

柳志玄一步踏入山门,他一身缟素,面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火焰,与他平日里的冲和淡然判若两人。他所过之处,巡山弟子皆感到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与压迫,竟无人敢上前阻拦盘问。

他径直走向重阳主殿,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殿内,其余全真六子——丹阳子马钰、长生子刘处玄、长春子丘处机、玉阳子王处一、广宁子郝大通、清静散人孙不二——皆在。殿内气氛凝重肃穆,全真七子相处十数年,情同手足,此次七子下山却折了谭处端,众人心中的悲痛不下于任何人。柳志玄的突然闯入,打破了这片沉重的寂静。

六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目光中有悲痛,有讶异,有关切,但更多的,是看到他此刻状态后深深的忧虑。

柳志玄没有寒暄,没有哭泣,他甚至没有去看各位师叔伯脸上的悲容。他径直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六位师长,然后,撩起衣袍,噗通一声,竟是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这一跪,力道极大,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显出其心之决绝。

他俯身,额头重重叩下。

“咚!”

一声闷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肖弟子柳志玄,拜见掌教师伯,拜见各位师叔伯。”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没有丝毫颤抖,只有一种冰冷的坚定。

丘处机性子最烈,见他如此模样,心中已猜到大半,沉声道:“志玄,你先起来!你身上有伤,何事需行此大礼?”

柳志玄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抬起头,目光如两柄淬火的寒刃,直射向座上的六位师长,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弟子恳求各位师叔伯,恩准弟子——修习《先天功》!”

此言一出,大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先天功》!乃是创派师祖王重阳所传的至高绝学,玄奥无比,威力无穷,然亦凶险异常,对修习者心性、根基要求极高,非掌门或经全体师长认可之核心弟子不得传授。更因其刚猛浩大,若心术不正或心有执念,极易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因此便是全真七子亦未修习。

马钰眉头紧锁,痛心道:“志玄!你可知《先天功》非同小可!你如今心境激荡,悲愤填膺,仇恨蒙心,此乃修行大忌!此时强练神功,无异于自焚!”

刘处玄亦劝道:“师侄,报仇之事,需从长计议。我全真教上下,绝不会坐视长真师兄之仇不报!但绝非以此等方式!你乃师兄最看重的弟子,岂可如此不惜自身?”

柳志玄猛地直起身子,目光灼灼,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痛楚与恨火:“师父一生清静无为,与世无争,却遭此毒手!此仇不共戴天,弟子身为人徒,若不能手刃仇寇,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有何颜面再见师父于九泉之下!”

他的声音随即变得激昂:“欧阳锋乃是天下绝顶高手,自重阳祖师仙逝,当今能克制欧阳锋蛤蟆功的人或许只有南帝,只是一灯大师出家为僧,慈悲心肠又岂能为我等沾染杀孽?况且我全真教之仇又岂可假手他人?自重阳祖师立下全真教便是天下第一大派,或许是我全真教处事太过于和善了,显得软弱可欺,先有程师妹险些受辱又有先师遭此横祸,若不能亲自血债血偿,我全真教还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王处一叹息摇头:“痴儿!痴儿!师兄教你持心守静,你如今却尽数抛却了吗?你若因此功而堕入魔道,师兄在天之灵,岂能安息?”

“若不能报仇,弟子此刻便已心魔丛生,与堕入魔道何异!”柳志玄几乎是低吼出来,眼中血丝更甚,“求各位师叔伯成全!此恩此德,柳志玄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说完,他再次重重叩首下去,伏地不起,姿态决绝,大有不答应便长跪不起之势。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六子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复杂无比的神色。他们理解柳志玄的悲愤,谭处端之死,他们同样痛彻心扉。但他们更清楚,此刻将《先天功》授予心魔已生的柳志玄,无异于将一柄可斩天裂地的神兵,交给一个濒临疯狂的复仇者,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他那份不惜自身、誓死复仇的决心,却又如此强烈,令人动容,更令人心痛。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掌教马钰。

马钰真人看着伏地不起的师侄,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仿佛能看到那具年轻躯壳下正在被仇恨与痛苦撕裂的灵魂。他闭上眼,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与悲悯。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声音疲惫而沉重:

“《先天功》,可以传你。”

“师兄!”丘处机等人惊呼。

马钰抬手止住他们,目光紧紧盯着柳志玄:“但非因你复仇之志,而是因你乃处端师弟嫡传,是他道统所系。望你能收摄心神,宁心静气,莫要只记得仇恨,更需谨记你师父平日教诲,莫要辜负了‘长真’二字!”

柳志玄身体猛地一颤,伏在地上,嘶声道:“……弟子,谢师伯成全!弟子……定不敢忘师父教诲!”

重返师父谭处端生前清修的那座小道观,推开门扉,熟悉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却再无那个静坐的身影。

物是人非。

院内石阶依旧,角落那株老梅却已落尽了最后一瓣花,只剩虬枝孤寂地指向天空。蒲团静置,拂尘倚墙,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寂静,一种能将人吞噬的空旷感。

柳志玄站在院中,黑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那滔天的恨意与复仇的炽火,在这极致的熟悉与物是人非的冲击下,竟猛地一滞,如同滚烫的铁块浸入冰水,发出嗤响,升腾起迷茫的白雾。

他仿佛又听到了师父平和沉稳的声音:

“器不同,道相通。”

“玄门正宗,在于中正平和,厚德载物……”

“心舟可还安稳?”

......

往日里的教诲,如同清泉,一点点滴落在他几乎被仇恨烧灼得龟裂的心田。戾气并未消失,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源自此地的宁静暂时包裹、压制了下去。

他没有立刻去翻阅那本《先天功》。

而是默默地,如同师父还在时那般,开始清扫庭院的落叶,擦拭桌案的微尘,为香炉添上新的香灰。他做得极其认真,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每一次挥动扫帚,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触摸师父留下的痕迹,与过往对话。

做完这一切,他于师父常坐的那个蒲团上,盘膝坐下。并非修炼,只是静坐。

他闭上眼,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与心绪,引导着体内因悲愤和旧伤而依旧紊乱的内息,缓缓归拢,温养经脉。他深知,以自己此刻的状态,去触碰《先天功》那等至高绝学,无异于自取灭亡。师父的仇要报,但不能让师父在天之灵,看到自己变成一个只知杀戮、迷失本心的疯子。

伤势,在道观的宁静与自身刻意引导下,一点点好转。

日升月落,山间云雾聚了又散。

他饮山泉,食野果,如同苦行僧般在这座充满回忆的道观中静修。月余之后,他内伤渐愈,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气息变得匀长而沉稳。那因悲愤和强行运功而几乎崩溃的根基,终于被重新稳固。

然而,当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那个深植于心的执念便再次破土而出,并且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定。

报仇!需要力量!远超现在的力量!

这一日,他睁开眼,眼中已无泪水,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起身,对着师父的牌位深深一揖,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道观。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向。数日后,他出现在了临安皇城深处,和已经等待的有些着急的老太监顺利的交换到了《天罡童子功》。

重返终南山道观,他彻底封闭了院门。

师弟志明前来探望,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师兄!你怎么样了?让我进去看看你!”

“我需静修,任何人不得打扰。回去吧。”门内传来的声音冰冷而疏离,不带一丝情绪。

志明在门外踌躇良久,最终只能无奈离去,心中充满了不安。

道观之内,柳志玄心如铁石。他将《先天功》秘籍与《天罡童子功》帛书并置于身前。

《先天功》浩渺博大,阐述天地阴阳至理,引先天一气,炼化周身,乃是玄门正道登峰造极之作,需以至静至纯之心契合天道,方能有成。

而《天罡童子功》则走的完全是另一条路。其性至阳至刚,霸道无匹,凝炼一口至纯至净的先天童子阳气,练至大成,能凝练罡气,遍布周身,刀枪不入又无坚不摧,威力骇人。但其修炼过程凶险异常,更需断绝俗念,固锁元阳,心性稍有杂念,便易引火烧身,功毁人亡。

两种功法,一正一奇,一柔一刚,理念几乎背道而驰。

柳志玄面无表情,目光在两本绝学之间流转。他深知同时修炼这两种功法的凶险,无异于水火同炉,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接下来的时日,道观仿佛从终南山上消失了一般,再无任何声息传出。只有偶尔在深夜,若有耳力极佳之人途经附近,或会隐约听到观内似乎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交织、碰撞、撕裂。时而如春风化雨,温润绵长;时而又如烈火燎原,刚猛暴烈。偶尔还会传出一两声极力压抑的、仿佛承受着极大痛苦的闷哼。

柳志玄,正以自身为鼎炉,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凶险万分的疯狂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