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九月不走,晒得院里的梧桐叶打了卷,连墙根的青苔都蔫头耷脑的。何雨柱刚把最后一筐煤球码好,直起腰抹了把汗,就见秦淮茹端着个空簸箕,脚步匆匆进了院,脸上挂着点不自在的笑。
“柱子,忙着呢?”她声音压得低,眼尾往正屋的方向瞟了瞟,像是怕被谁听见。
何雨柱“嗯”了一声,抄起墙边的搪瓷缸灌了口水。他不用想也知道秦淮茹来干啥——贾东旭走了快半年,贾家日子过得比漏勺还筛得慌,三天两头不是借盐就是借面,院里人都瞅得明白,可谁也不好说啥。
“那个……”秦淮茹捏着簸箕沿,指节都发白了,“家里面缸见底了,棒梗放学回来喊饿,你看……能不能先借点白面?过两天我让我妈送点红薯来抵。”
何雨柱没吭声,转身往厨房走。王秀兰正在灶台前烙饼,听见动静探出头:“谁啊?”
“秦姐来借点面。”何雨柱掀开米缸盖,里面的白面还剩小半缸——这是他特意托食品厂的朋友留的特供面,本来想给雨水和雨华做几顿葱油饼。
王秀兰手底下的擀面杖顿了顿,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站院里像干啥似的。”
秦淮茹跟着进了厨房,眼神直勾勾盯着那缸白面,喉结动了动。灶上的饼子正冒热气,葱花香味勾得人肚子直叫,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给棒梗留的半块干硬窝头,指尖都在抖。
“家里还有多少?”王秀兰没抬头,翻了个饼子,“够不够借?”
“剩得不多,”何雨柱舀了两瓢面倒进秦淮茹的簸箕,“省着点够吃两三天。”他特意用了个深口瓢,明明能抹平的面,故意堆得冒了尖。
秦淮茹眼睛一亮,又赶紧低下头,声音带着点颤:“谢谢婶子,谢谢柱子。等我妈从乡下捎来红薯,立马给你们送过来。”
“不急。”王秀兰把烙好的饼子捡了两张,用油纸包好塞进她手里,“给棒梗拿回去,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秦淮茹捏着热乎的饼子,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想说点啥,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抱着面和饼子,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院——她怕再待下去,眼泪该忍不住掉下来,更怕贾张氏看见这饼子,又要聒噪着分走大半。
何雨柱看着她的背影,把缸盖盖好。王秀兰往他手里塞了张刚烙的饼:“趁热吃。”
“妈,咱家面也不多了。”何雨柱咬了口饼,葱花混着面香在嘴里散开。
“知道。”王秀兰擦了擦灶台,“你爸今儿下班晚,回来让他从厂里再批点。咱日子再紧,也不能看着孩子饿肚子。”
正说着,何大清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进了院,嗓门洪亮:“我回来啦!”他是食品厂的厂长,厂里刚调了批新粮,特意多领了点回来。
“爸。”何雨柱迎上去,帮着把包卸下来。
何大清瞅见厨房门口的簸箕印子,笑了:“刚有人来借粮?”他这双眼睛,比厂里的台账还精,院里谁家烟囱冒烟晚了,谁家孩子哭着喊饿,门儿清。
“秦姐来借了点面。”王秀兰接过包,往里屋走,“你这包看着不轻,带了啥好东西?”
“厂里新到的小米,给雨水熬粥正好。”何大清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明儿你往贾家送点,就说是厂里发的福利,别让秦淮茹觉得欠了咱似的。”
何雨柱愣了愣——他爸看着粗线条,心思倒比谁都细。
“爸,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何大清往炕沿上坐,掏出烟袋锅,“都是一个院住着,帮衬一把应该的。再说了,秦淮茹那丫头不容易,一个人拉扯仨孩子,贾张氏还天天添乱……”
话没说完,院外传来贾张氏的大嗓门:“秦淮茹!你借点面磨磨蹭蹭干啥呢?棒梗都快饿晕了!”
何雨柱和何大清对视一眼,都笑了。王秀兰已经快手快脚装了小半袋小米,塞给何雨柱:“去吧,就按你爸说的。”
何雨柱拎着小米出门,正撞见秦淮茹被贾张氏堵在院门口数落。他走上前,把小米递过去:“秦姐,我爸厂里发的福利,给孩子熬粥喝。”
秦淮茹看着那袋黄澄澄的小米,又看了看何雨柱,嘴唇动了半天,就说了句“谢谢”,声音比蚊子哼还轻。
贾张氏眼尖,一把抢过小米袋掂量着:“还是柱子懂事!不像有些人,借点东西跟要了命似的……”
何雨柱没接话,转身往回走。院里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他听见棒梗在屋里喊“有小米粥喝啦”,还有秦淮茹低声哄着孩子的声音,心里头忽然挺敞亮——这点米面,值当的。
王秀兰在门口探出头:“回来啦?饼子再给你烙两张?”
“嗯,”何雨柱应着,脚步轻快了不少,“多放葱花!”
灶上的饼子还在冒热气,混着院里的烟火气,把这秋老虎带来的燥意,烘得软乎乎的。何雨柱觉得,这日子就像他妈烙的饼,看着平平常常,咬下去才知道,里头藏着的葱花和暖意,最是熨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