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见求生无望,眼中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和疯狂的仇恨所取代。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大阏氏,声音如同淬了毒:
“好,既然走不了,那……你敢不敢……帮我杀了他?”
“杀谁?”大阏氏眉头一挑。
“杀拓跋烈!”母亲咬牙切齿地吐出父汗的名字,
“杀那个毁了我一生,害死我爱人的恶魔!
他不仅是我的仇人,难道,他就不是你的眼中钉吗?
他对我的‘宠爱’,难道不是对你最大的羞辱吗?
你难道就甘心让他身边,永远有我们这些‘污点’存在,让你尊贵的儿子拓跋弘,永远背负着一个出身卑贱、血统不纯的弟弟吗?”
她的话如同毒蛇,精准地咬向了大阏氏内心最在意的痛处!
“你若帮我,哪怕只是提供一点点机会,让我能与他同归于尽!”
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我这条贱命,还有腹中这个孽种,就当是给你和你儿子拓跋弘铺路的垫脚石!
日后史书工笔,只会称颂你的‘贤良’,称颂殿下的‘纯正’!如何?!”
拓跋煦的声音低沉,继续讲述着那段尘封的往事。
“我母亲那番玉石俱焚的提议,无疑是石破天惊。
大阏氏听完之后,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杀了父汗?风险太大,代价也太大。
她虽然可能也恨父汗,但她更看重自己和拓跋弘的地位与未来。
她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
“可放我母亲离开?她同样不放心。
一个带着仇恨,又怀着‘孽种’的汉人女子回到大夏,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成为隐患?”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维持现状。”
拓跋煦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大阏氏没有再对我母亲动手,但对她的看管却更加严密了。
我母亲就在充满了仇恨和算计的氛围中怀着我,一天天熬了下去。”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的声音更低了,
“我出生了。
许是母体受创太深,心绪郁结,我生下来便比别的孩子孱弱许多,哭声细微,瘦小得像只猫崽。
萨满和太医都断言,我这个孩子,恐怕养不大,活不长久……”
“这反而让某些人暗中松了口气吧。”他自嘲道,
“一个注定早夭的、带着不洁血统的病弱王子,自然是毫无威胁的。”
“父汗来看过我几次。”拓跋煦似乎在努力回忆,
“他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没有寻常父亲对儿子的喜爱,但也没有明显的厌恶。
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带着占有欲,也带着一丝……我当时不懂,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愧疚和怜悯。”
“而我母亲对我,也没有寻常母亲的慈爱。
她很少抱我,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复杂。
有恨,有怨,也有悲哀。
我知道,在她眼里,我首先是那个毁了她一生、害死她爱人的恶魔的孩子,然后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众人听得心口发闷,无法想象拓跋煦是在怎样一种扭曲的环境中降生、成长的。
“就在我满月之后不久,”拓跋煦的声音忽然有了一丝波动,“大阏氏又一次单独找到了我母亲。”
......
“你想走,对吗?”这一次,大阏氏开门见山。
女子警惕地看着她:“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不是花样。”
大阏氏的语气难得地没有了之前的刻薄,
“是机会,是帮你离开这里,带着你儿子,永远离开北戎的机会。”
女子愣住了:“你肯放我们走?”
“留着你们母子在这里,始终是个麻烦。”
大阏氏冷冷道,
“拓跋烈对你的那点‘兴趣’还没消散,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又闹出什么事端?
让你带着这个病秧子滚得远远的,最好死在半路上,或者回到大夏被你父兄唾弃,逐出家门,对我和弘儿来说,这才是最干净利落的解决方式。”
她顿了顿,补充道:
“至于你想杀拓跋烈,那是不可能的。
风险太大,我不会陪你发疯。
让你安安静静的消失,是最好的选择。”
“我凭什么信你?”女子问。
“信不信由你。”大阏氏道,
“我已暗中打点好一切,三日后,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王帐内外守备会相对松懈,尤其是深夜。
我会安排人手和马匹在王帐西边的小树林接应你们,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
“我母亲没有别的选择。”拓跋煦的声音带着疲惫,
“她渴望离开这个囚笼,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抓住。”
“三日后深夜,祭天大典的喧嚣刚刚散去。
母亲抱着还是婴儿的我,换上早就从侍女那里换来的普通牧民衣服,裹住我,趁着夜色和混乱,偷偷溜出了王帐,朝着西边的小树林跑去。”
“但是……”拓跋煦的声音猛地一沉,“我们失败了。”
“就在我们快要跑到树林边缘,看到接应之人模糊的影子时,一支响箭划破夜空!紧接着,无数火把亮起,父汗的亲卫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将我们团团围住!”
“是陷阱,还是……意外?”拓跋煦的眼中充满了迷茫和痛苦,“是大阏氏故意设局出卖了我们?还是父汗早就洞悉了一切,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父汗看着试图抱着我逃跑的母亲,彻底暴怒了。
他感觉自己被最心爱的‘玩物’背叛了,他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当场就下令,要将我母亲用最残酷的方式……虐杀!”
“他让人将我从母亲怀里抢走,将母亲五花大绑,押回王帐中央,他要用我母亲的惨死,来洗刷他的‘耻辱’,震慑所有敢于反抗他的人!”
拓跋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中充满了血丝。
“就在那些刽子手拿着烧红的烙铁和鞭子,狞笑着走向我母亲的时候,大阏氏出现了!”
“她拦在了父汗面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悲愤’和‘决绝’。”
......
“大汗息怒!”
大阏氏的声音庄重而威严,
“此贱奴胆大包天,不仅私自潜逃,还妄图拐带王子血脉,罪该万死!
但让她这样被处死,岂不是污了大汗和王帐的威名?”
父汗怒气冲冲:“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此等叛逆下贱之人,不配脏了大汗和勇士们的手!”大阏氏朗声道,
“臣妾身为后帐之主,理当清理门户,以正视听!
请大汗将此贱奴交给臣妾处置!
臣妾必当严惩不贷,给王帐上下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