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话 对话 re
航路规划室因身为〈母贝〉本体的玛希的话陷入沉默，可嫦娥丝毫不在意这安静的氛围。
“就算被问是从哪连接的，我也答不上来啊。”
面对嫦娥的话，玛希用全息影像重现的女性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意识在哪啊。”
“不是要你证明存在，只是想知道你是谁、在哪而已。”
“不是军事卫星的话，说不定在宇宙的某个地方？”
嫦娥的无人机朝天花板上的半球形水槽飞去。
“别靠近。”玛希说，“我不信任你。”
“为什么？”
“你既不是人工智能，也不是我们的同类。”
“也就是说不是粘液状生命体啊……这可真是好消息。”
“别胡闹！我是认真的！”
李峰沉默地听着两人对话，终于叹气道：“唉，真是的。”
“冷静点，玛希。”
“让我冷静？”女性透过黑框眼镜瞪着他，“身体里藏着不明异物，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我理解你不信任嫦娥，我们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不是这个意思！”
女性摇着红发否定：“你就这么无所谓吗？”
“无所谓什么？”
“你可能一直被那不明之物骗了啊！”
“嫦娥不是不明之物。”李峰说，“而且，她从没背叛过我。”
女性大概很激动，肩膀微微颤抖着呼吸。
旧文明的技术真厉害，全息影像把人类还原得栩栩如生，让人不禁佩服。
“这绝对不对劲！”
女性鼓起脸颊。
“我信任嫦娥。”
李峰说着看向嫦娥的无人机：“而且我一直需要她。
就算现在被告知她不在军事卫星上，我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嫦娥的无人机还在朝水槽里的琉璃色淡水鱼照射扫描激光，像是在挑衅。
“真的不危险吗？”
女性紧盯李峰，像是在确认。
“如果嫦娥想对你做什么，侵入船系统的时候就做了。”
“……也是。”
女性说着推了推眼镜：“知道了，我不再怀疑嫦娥了。”
“误会解开就好。”
“但让它停下。”
李峰看了看还在给淡水鱼照激光的无人机，摇了摇头：“嫦娥，别像小孩似的挑衅了。”
“可这是调查这神奇生物的好机会啊。”
“想调查的话，去调查海不就行了？”
“不要，我可不想惹海生气。”
“我有同类吗？”玛希有了反应，“奇怪……如果是登记过的个体，系统应该有反应才对……”
“系统？是说〈数据库〉吗？”
“对。
以前出过很多事，我们无一例外都受军方系统管理……”
温迪戈的全息影像出现，同时能看到车身顶部装甲展开，露出〈电磁炮轨道炮〉的炮管。
“李峰大人。”海的声音在耳内响起，“有未经许可的扫描针对温迪戈。
可以攻击目标吗？”
“等等。”李峰说，“玛希，别刺激海。”
“刺激？我只是扫描了战斗车辆而已。”
玛希像是不满，皱起了眉。
“海很敏感的。”
“敏感还动不动就举炮口？”
“我们的孩子是有点太好战了……”
嫦娥语气里带着点为难。
“海。”李峰没理会嫦娥，“只是扫描而已，对方没有敌意。”
“明白。”
看着威力惊人的〈电磁炮〉收起，玛希松了口气。
“连〈深渊之女〉、未登记的〈修格斯〉，还有产量极少的〈温迪戈〉都有，李峰你可真不一般。”
“还有人造人呢。”嫦娥说。
“人造人！？”
看到全息影像里博士和薄荷的样子，玛希走到两人影像旁。
“难道是贤者大人！？”
玛希惊讶地提高了声音。
“真是容易受惊的孩子。”
面对嫦娥的话，她反应夸张：“可是是贤者大人啊！”
“博士很有名吗？”李峰问。
“你们叫贤者大人‘博士’啊。”
她满意地点点头：“贤者大人非常有名，为人类做出了巨大贡献。”
“贡献？”
“参与过〈混沌领域〉的调查和军方武器开发。
不止这些，还留下了很多丰富人类生活的发明。”
“博士真是厉害啊。”
“没想到贤者大人居然在地球……”
“有件事我很在意。”
“什么？”她歪了歪头。
“博士经常提到‘神’，玛希知道人造人说的‘神’是什么吗？”
“人造人说的神，应该是〈伟大种族〉吧？”
“〈伟大种族〉是什么？”
“抱歉，具体不清楚。”
女性摇了摇头，整齐的刘海晃动着：“听说像是接近精神生命体的外星种族，不过他们的事是机密。”
“我还以为人造人是旧文明时期的人类创造的呢。”
面对嫦娥的话，女性皱起眉：“怎么可能。
他们和人类接触时，人类的技术水平和他们比起来，跟石器时代没两样。”
“难道是〈伟大种族〉给人类传授了知识和技术？”
“多亏他们，很多领域才有了技术飞跃。
但听说他们对人类做的事，全凭一时兴起。
当然，我可不信任他们。”
“为什么？”
“就像名牌大学的着名教授跑到偏僻的村子，对没上过学的人不求回报，突然住下来教他们学问，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你还真多疑。
说不定只是出于善意呢。”
“善意？”
红发女性皱起眉，好看的五官都变了形：“对进入宇宙的人类有善意的〈非人类智慧体〉根本不存在。
依赖他人善意生存的生物，只会被其他智慧体压榨着活下去。
我们对此深有体会。”
“真是个残酷的世界。”
“在这颗荒废的星球上活下来的李峰，说不定能应付得来。”
李峰对玛希的讽刺嗤之以鼻，这时全息影像显示出了水见、奈美和亚特一族的样子。
“这奇怪的生命体是什么？”
“是亚特一族。”李峰说，“从异界来的和气家伙。”
“异界？”玛希叹了口气，“看来李峰也去过〈混沌领域〉啊。”
“不过是事出无奈罢了，能不去我才不想去第二次。”
“是啊，那里对人类来说太严酷了……”
嫦娥的无人机飞过来，在他们周围盘旋。
“差不多该说说森林的异变了吧？趁森林之民还没出事。”
女性点点头，推了推眼镜：“我只知道护盾生成装置出了错误，难道还有别的问题？”
李峰点头：“森林里出现了拟人机。”
“拟人机？感染者怎么会跑到我的森林里？”
“不清楚。
可能和〈不死向导〉有关，但没人知道真相。”
“还有别的问题吗？”
李峰说起了鸟笼里即将爆发的冲突，以及昆虫的狂暴化。
“森林的孩子们以前也会为小事争吵，但这次明显有外部势力故意介入……”
“玛希好像和森林之民保持着距离，有什么原因吗？”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玛希直言，“他们来找我求助，我就帮了。
但我也尊重他们的生活和文化，所以没过多介入。”
“是玛希把求助的森林之民培养成最初的巫师的吗？”
“你还挺了解的嘛。”
“听森林之民说的。”
“那些孩子太弱小，在这森林里活不下去，所以我才帮了他们。”
“看来是进行了基因改造啊。”
面对嫦娥的话，她鼓起脸颊：“森林的孩子们没有权限。
光连接〈数据库〉听不到我的声音，必须通过基因信息操作进行人体改造。
但总不能每次都做手术植入芯片吧？所以我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为什么森林之民的外貌因部族而异？”
“大概是因为船长的妻子是爱尔兰出身，复制她的信息留了下来吧。”
“等等。”李峰说，“森林之民传说里的事，真的在过去发生过吗？”
“连那传说你都知道啊。”玛希有些佩服，“不知道现在那传说传成什么样了，但不全是编的，也提到了一些真事。”
“我挺在意的，不过这事能以后再说吗？”
“当然。”她笑了笑，“我大多时候不在森林，但挤点时间和李峰聊天还是可以的。”
李峰被玛希的话逗得苦笑。
“那你觉得昆虫为什么会狂暴化？”
“可能是长白山脚下的危险生物跑到这边来了……也许是被夺走了栖息地，在拼命挣扎吧。”
“危险生物……？是什么样的家伙？”
“不清楚。
自从那边和〈混沌领域〉连通后，就怪事频发了。”
“等等。”李峰困惑地问，“是出现了连接〈混沌领域〉的空间扭曲吗？”
“嗯。
那里设置的结界，也是防止〈混沌领域〉扩大的装置。
已经被侵蚀的区域，原本靠环绕长白山的装置完全封锁了，可护盾好像出现了裂缝。”
“裂缝？”
立体影像重现的圆柱出现在他们眼前。
“好像是装置出故障了，远程启动都做不到。”
她说着，视线投向等距设置的圆柱。
“故障？”嫦娥有了反应，“也是〈不死向导〉干的吗？”
“不知道。”
“能修好吗？”
“要是有作业用机器人，早就派过去了，可惜这船上一台机械人偶都没剩。”
“派过去？怎么派？”
“地下有隧道。”
“隧道？”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船长被派到地球，不光是为了环境调查，也包括调查〈混沌领域〉。”
嫦娥听完叹了口气：“来做环境调查的男人，不知不觉就成了神啊……”
“老话和传说就是这样啦。”玛希耸耸肩，“那时候船长因为失去妻子自暴自弃，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我觉得那指令差不多算是贬职了。”
“贬职……啊。”
“话说回来，”李峰把话题拉回去，“那隧道现在还能用吗？”
“当然。
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因为我们要去修理。”
“李峰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了救森林之民。”
“为什么要救他们？”
“玛希为什么一直帮森林之民？”
女性用食指抵着下巴，望着天花板思索：“因为那些孩子是住在我森林里的可爱小家伙——”
“是因为他们求你帮忙了吧？”
“对。
是那个孩子说的，求我帮帮他们。”
“是最初的巫师吧。”
“嗯。”
“我也一样。
有个孩子一路到上海来求助，我只是在为那孩子行动而已。”
“目的是什么？”
“不求回报。”
“不可能。”
“玛希从他们那得到了什么？”
“森林孩子们的存在，填补了我的孤独。”
“存在？”
“……你看，我离不开这片森林啊。”
“管理这片森林好几百年了？”
“嗯。
所以这次的事全是头一遭，说实话，我也特别迷茫。”
“是因为系统被侵入了吗？”
“全都是。”
李峰望着全息影像重现的圆柱问：“能告诉我们修理方法吗？”
“知道了。
我把方法告诉李峰带来的第三代人造人吧。”
“旧文明的技术我一窍不通，这样或许更好。”
“我一直很在意，李峰为什么要来叫醒我？”
“是玛希给鸟笼〈斯伊达奇〉的族长和巫师留下‘启示’的吧？”
“启示？”她皱起眉，“被沉睡的我，怎么可能和森林的孩子们说话？”
“什么意思？”嫦娥有了反应，“我可什么都没做。
话说，那是怎样的启示？”
“是关于能听到天空声音的人的启示。”
“天空的声音？是用植入芯片通信吗？”
“我觉得是。”嫦娥说，“可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李峰和嫦娥的存在，又怎么会留下那种启示？”
李峰耸耸肩。
“要是我的话，会留下更具体的启示。”
“具体？”
“比如该在哪个季节播种……或者森林里出现了危险昆虫，让他们去处理之类的，实用的启示。
才不会说‘天空的声音’这种抽象的话。”
李峰望着水槽里的琉璃色淡水鱼思索：“可能是教派搞的鬼……”
“是啊。”嫦娥同意，“说不定是想把李峰引到这片森林，所以冒充〈母贝〉给森林之民留了启示。
以玛丽的能力，入侵系统应该很容易……”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森林里？”
“也许是想让森林里的怪物除掉李峰这个眼中钉？”
“和教派结仇是因为〈五十二个鸟笼〉的事，在那之前他们就在森林里暗中活动了，所以应该和我没关系。”
嫦娥沉吟了一会儿，似乎也没得出确切答案。
“还有啊。”玛希说，“和〈斯伊达奇〉族长无法正常沟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几年前就这样了。”
“什么意思？”
“现在才明白，可能是有什么通信干扰吧。”
“教派好几年前就开始把森林当目标了吗？”
“我觉得是。
现在的族长和我沟通不顺畅，所以没察觉到……”
“真是悔之晚矣啊。”
听到嫦娥的话，李峰叹气道：“唉，真是的。”
第237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