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话 误会 re
走出航路规划室，李峰顺着增强现实中脚下显示的箭头，穿行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通道里。
戒指型终端里存着船内详细地图，只要戴着这戒指，在船内应该不会迷路。
天花板附近出现用中文投影的〈科员居住区〉全息影像，紧闭的气密门自动打开，地板中央的引导线闪烁着，开始指引往目的地的方向。
被称为居住区的区域里，通道两侧排列着气密门，能看到为船员准备的房间，却空无一人，通道寂静无声。
通道尽头是叫〈大食堂〉的宽敞楼层，许多桌椅整齐排列，当然没有一个人在用餐。
墙上装着大型显示屏，播放着某处海滨的画面。
那地方和这个世界常见的海岸线不同，十分宁静，没有军舰残骸或巨大生物的腐烂尸体。
或许显示屏上的画面是为了让船员放松——他们从事穿梭宇宙的工作，可能需要放松精神吧。
“和上海据点的食堂氛围挺像的。”
耳内传来嫦娥的声音，李峰瞥了眼食堂说：“是啊，旧文明的设施可能都差不多。”
“不过啊，”
“嗯？”
“我们一直把〈旧文明〉这个时代混为一谈，或许该重新考虑这种想法了。”
“什么意思？”
嫦娥的无人机悄无声息飞来：“我觉得旧文明时期的人们，在和〈伟大种族〉接触后，有过一段技术飞跃发展的时期。”
李峰想了想说：“如果围绕不死药〈仙丹〉的纷争结束后，人类真正进入宇宙是旧文明的‘前期’，那和〈伟大种族〉接触，是不是在旧文明的‘中期’？”
“嗯，我觉得我们找到的很多遗物，都是那个时代制造留存下来的。”
“那‘后期’呢？”
“可能是人类最繁荣的时代吧？”
李峰留意着脚下，避开正在清扫空食堂地板的小型清洁机器人：“嫦娥你忘了件重要的事。”
“什么？”
“肯定有引发文明本身崩溃的事件，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发生在‘后期’，但一定有什么事——可能是战争，也可能是空间扭曲导致〈混沌领域〉的怪物入侵。
不管怎样，旧文明时期就此结束，进入了文明衰退的混乱期。”
李峰看向昏暗食堂的柜台，能看到无数电子面板，大概是显示菜单用的，面板上投影出看起来很美味的食物全息影像。
柜台旁的食品分配器也投影着饮料和三明治的影像，很能勾起食欲。
“战争吗……”嫦娥的无人机飞向气密门另一边，喃喃道，“我们可能对旧文明有很大的误解。”
穿过狭窄曲折的通道，来到白色墙壁环绕的物资用电梯厅，李峰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停下脚步：“误解？你觉得我们误解了什么？”
“包括战争在内，很多事都误解了。”
嫦娥的无人机伸出线缆，连接墙上的操作面板操控电梯：“我们以为这个世界的文明衰退是因为人类内斗。”
“我觉得没说错，毕竟探索了那么多废墟，都能看到人类内斗的痕迹。”
“但原因可能不止这个。
就像你说的，混乱期可能还有异界入侵。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从没发现过相关痕迹？”
“确实奇怪，探索了那么多废墟，就算找到一块骨头也不奇怪啊。”
大型物资运输电梯过来了，李峰靠在电梯里的运输集装箱上等待启动。
电梯开动后，他望着无机质的墙壁说：“嫦娥你觉得，是从异界……或者说〈混沌领域〉来的怪物摧毁了文明？”
“与其说是怪物，不如说是上位存在吧。
就像被称为邪神、拥有强大力量的种族，那世界荒诞离奇，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异界的神和人类开战了？”
“嗯。”
“或许吧……”李峰看着眼前的集装箱，“但宇宙中肯定也有威胁，不然人类不会建造宇宙战舰。”
电梯停下，李峰借着脚灯在昏暗的通道里行走，从通往货舱的宽敞通道，进入通往物资加工室的狭窄通道。
“你觉得会和怪物战斗吗？”嫦娥突然问。
“在长白山脚下？”
“嗯。”
“既然说护盾生成装置故障了，那〈混沌领域〉的危险生物有可能跑到这边来。”
“如果有未知怪物跟踪我们，就麻烦了。”
“是指在希翁和舒纳的部落遇到的那个吗？”
“嗯，虫使袭击后，你不是感觉到那怪物的气息了吗？”
“〈使者〉们当时也很害怕。”
“靠近墙壁时，要比平时更谨慎。”
“是啊……”
物资加工室很宽敞，却被半成品钢材和没收拾的木箱弄得乱七八糟。
房间中央有从天花板垂下的作业机械臂，天花板的灯之间能看到机械臂活动的滑轨。
李峰环顾宽敞的房间寻找薄荷，见她在墙边的工作台确认工具。
她旁边站着银色的〈机械人偶〉，安静地等她完工。
“顺利吗？”
李峰问，薄荷回头点头：“虽然装置复杂，但结构弄明白了。”
“能修好吗？”
“这台自律机械机器人的修理装置能辅助作业，没问题。”
薄荷指尖轻触工作台上那个十五厘米左右的长方形箱子，金属箱变形，左右伸出六条金属腿。
这只像昆虫的小型自律机械，用头部的镜头对着李峰，像歪头似的动了动传感器，又变回原来的箱型装置。
“操作护盾生成装置的权限呢？”
李峰问完，房间角落的水槽发出声响。
水槽连接着从墙壁伸出的半透明玻璃管，能看到玛希本体的粘液状生物浮在水面。
“现在就转让权限。”
玛希的声音从房间某处传来。
“怎么做？”
墙壁出现接缝，通过复杂的开合机关，一部分墙壁向两侧展开，出现个小开口。
玛希的粘液状身体蠕动着，像触手般伸出一部分。
李峰看着从水槽液体里伸出的触手，听到玛希的声音：“握住。”
“不要。”薄荷摇头，“怎么可能碰这种不明东西。”
“不会受伤的。”玛希语气平淡，“那让船长握。”
“船长是说我？”
“对，我专属的船长。”
“是李峰，不是船长。”
“知道啦，船长。”
“真是的。”
李峰摇头，触碰那微微泛着琉璃色光泽的漆黑触手，触感柔软又滑腻，本以为会留下粘稠液体，手心却很干净，而且触手异常冰冷。
他再次用力握住触手，手心传来类似静电的轻微冲击。
“好了。
接下来船长你把权限转让给……不是人造人，是薄荷，她就能操作护盾生成装置了。”
李峰揉了揉发麻的手心，向薄荷伸出手。
她没说话，顺从地握住他的手。
“嫦娥，拜托了。”
一阵轻微刺痛后，李峰想松开手，薄荷却没放。
“这戒指是？”
“玛希给的，说是有护盾功能的终端。”
“……戒指型终端啊。”薄荷摸了摸戒指，“连兵器工厂都没造过……是最新型号吗？”
“对。”玛希说，“给你们准备了下位替代品，放心吧。”
“你在哪弄来的？”
“第二格纳库。”
“还有别的吗？”
“我把运输集装箱的清单发到薄荷的终端了，有想要的随便拿，船上的东西，船长都能随便用。”
“谢谢。”
薄荷说着拿出终端，立刻确认物资。
“不客气。”玛希说，“不过别抱太大期望，货舱的物资几乎没剩下多少。”
玛希收回触手，墙壁的半透明面板上投影出女性的全息影像：“接下来会引导去隧道，但不想再刺激森林的孩子们，我就不露面了。”
“是担心松巴拉吗？”
李峰问，女性摇着红发点头：“引导船长的同伴去格纳库时，只有他拒绝登船，要和在湖边玩的〈深渊之女〉待在一起。”
“没想到松巴拉会这样。”
“是啊。”嫦娥接话，“还以为他会摆着臭脸等我们呢。”
“或许没办法。”玛希说，“包括巫师在内，森林的孩子们一直坚决拒绝登运输船。”
嫦娥的无人机飞到水槽附近问：“因为〈母贝〉是他们的神？”
“对，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不知不觉就被当成神了，我也没纠正……”
“你从没以女性的样子见过〈森林之民〉吗？”
红发女性看了看自己的白色军装，摇头：“只有最初的巫师见过我的样子。”
“你不露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没什么，硬要说的话，现在的孩子们的界面功能不正常，我没法用增强现实把样子投影到他们视网膜上。
去航路规划室的话，能通过立体屏幕露面……”
“还是不露面比较明智。”薄荷说，“如果想继续守护森林，就继续以〈母贝〉的身份存在吧。”
“是啊。”嫦娥也同意，“这宇宙船里有很多旧文明设施常见的装置，要是他们发现所谓的神只是设施功能的一部分，可能会有部族为了自己的利益独占〈母贝〉。”
“不管有没有可能，真出现这种情况，他们肯定会自相残杀，引发战争。”
李峰也同意她们的看法，没必要平白无故点燃纷争的导火索：“能和玛希保持联系吧？”
“戴上戒指时，李峰你就作为我的船长在〈数据库〉注册了，能正常通话。”
“从没听说过注册的事。”
“因为没说啊。”女性笑了笑，“不说这个了，让他引导去隧道，你们跟紧了。”
格纳库高高的天花板上，铺着起重机用的轨道，一直延伸到隔壁闸门那边的物资用电梯厅。
格纳库里排列着许多运输集装箱，几乎都敞着门，里面空空如也。
走了一会儿，能看到水见和伊森等人。
李峰向他们报告已经和〈母贝〉接触，以及生成护盾的圆柱出现故障的事，没说其他多余的内容。
“故障……？”伊森说，“果然是被教派破坏了？”
“不清楚。”李峰摇头，“总之必须修理，到了那里应该会弄明白。”
“是啊……”
“那个，”水见说，“小白他们怎么办？”
李峰确认着从玛希那里收到的地图：“地下隧道的入口，在前面的森林里还有一个，应该能很快和小白他们在那里汇合。”
“太好了。”水见松了口气。
虽然大型多脚车温迪戈进不了隧道，但小白和松巴拉的蜻蜓机应该能轻松进入。
“能发地图吗？”伊森说，“我和埃莉诺出去，带小白他们去汇合点。”
“明白。”
第240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