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月指尖轻轻抚过脖颈间淡紫色的掐痕,那触感像极了前世江澄安掐着她喉咙时的冰凉,让她眼底瞬间溢上一层恨意。
“贱婢遵命。”
她声音发颤,膝头抵着青砖,寒意更是透进骨子里。
“只是陛下与九千岁都见过贱婢颈间这印子,明日若是撞着娘娘……”
话未说完,宋宝珠带着金护甲的手已扬到半空,满是怒意呵斥。
“贱人,还不是都怪你!”
宋九月猛地伏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砖“咚”一声响,声音里满是惶恐。
“娘娘恕罪!贱婢死不足惜,可若是因此连累娘娘,连累整个宋家,贱婢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宋嬷嬷眼疾手快拦住宋宝珠的手腕,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
“娘娘,这贱丫头说得在理,如今您还没诞下皇子,宫里盯着的人多,万不能出半分差错。”
“不如明日卯时便动身,也好让陛下瞧见您的诚心。”
宋宝珠不甘收手,一脚踹在宋九月胳膊上,靴底的金线绣纹硌得人生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贱人,滚去偏殿待着!”
宋九月扶着胳膊踉跄起身,从小门挪进偏殿。
这屋子窄得转不开身,石墙透着股沁骨的凉,只有一张挂着灰布帐子的小榻孤零零摆着。
她却像不觉得冷一样,躺下便阖了眼,没一会睡了过去。
前世在北疆的雪地里,比这更冷的夜她都熬过来了,这点寒凉算什么。
“哗啦——”
一盆凉水迎头泼下,宋九月猛地睁眼,水珠顺着发梢滴在脸上,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抬头便见宋宝珠叉着腰站在面前,讥笑着将铜盆摔在地上。
“贱皮子,本宫没法睡,你也别想舒坦!”
她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
“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本宫沐浴更衣。”
殿内烛火盈盈,外头天色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宋九月浑身湿透,轻纱更是贴在身上,冷得牙齿打颤,却只能咬着牙爬起来伺候宋宝珠。
她看着宋宝珠慢条斯理穿上大红宫装,眼底寒意一点点聚起,面上却依旧是温顺的模样。
直到宋宝珠瞧见她发抖的模样,才像是施舍般挥了挥手。
“下去吧,你若是生了风寒,耽误了本宫的事,有你好受的。”
宋九月躬身退出去,直到听见正殿的门关上,才走到偏殿门口。
她望着宋宝珠坐上素色小轿,只带着宋嬷嬷往宫门去。
寒风拂过她的发丝,她转身踏入漆黑的正殿,从衣柜深处翻出大红宫装换上。
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她对着镜中人细细描眉,朱砂点在唇上,忽然勾起一抹冷峭的笑。
好戏,该开场了。
她推开门刚走出去,掌事嬷嬷便急匆匆迎上来。
“娘娘,您今日不是要去国安寺祈福吗?怎么还没动身?”
天光刚蒙蒙亮,灰蒙蒙的光落在宋九月瓷白的脸上,她睨了掌事嬷嬷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冷。
“怎么?本宫故意迟些走,就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懈怠了宫务!”
掌事嬷嬷脸色“唰”地白了,连忙屈膝跪下:“娘娘恕罪!奴婢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宋九月收回目光,语气放缓了些。
“起来吧,先带本宫去内务府,有些事交代清楚了,本宫才能安心离宫。”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指尖捏着那枚刻着“宋”字的私人印章。
“对了,派人把这封信送到宋家去,就说是本宫的吩咐。”
掌事嬷嬷连忙应下,接过信便差小太监快马送去,半点没敢怀疑。
谁能想到,眼前的“宋贵妃”,压根不是那个骄纵的宋家嫡女。
宋九月跟着掌事嬷嬷往内务府走,心里却在算着时间。
上一世,卯时一刻宫门口会发生官员马车相撞的事,还有贼人趁机刺杀,沈清寒为了查案,会下令封锁宫门。
宋宝珠此刻应堵在宫门口,正好能给她争取一个时辰的时间。
刚踏入内务府,总管李公公便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齐声高呼“贵妃千岁”。
宋九月走到主位坐下,一身红衣衬得她气场全开,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却一言不发。
李公公心里发毛,连忙屏退左右,端着一杯热茶凑上前,杯底还垫着一沓厚厚的银票。
“娘娘息怒,老奴记着娘娘的提拔之恩,这点心意,还请娘娘收下。”
宋九月依旧不说话,只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他。
她早知道李公公和宋宝珠私下有往来,今日便是要趁机探探底。
李公公额头上的汗珠子滚了下来,又慌忙掏出一本账册递过去。
“娘娘,这是近半年的账册,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办的。”
宋九月指尖在账册上划过,忽然轻笑一声,抬手将热茶从李公公头顶浇了下去。
热水顺着他的发髻往下淌,烫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哼一声。
“下次再敢糊弄本宫,这内务总管的位置,就换个人坐。”
李公公连忙磕头:“娘娘说得是,老奴再也不敢了!”
宋九月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放在桌上。
“照着名单上的人,以本宫的名义,送到各宫嫔妃那里去。”
说罢便起身,没再多说一个字。
她知道这份名单上的宫女,都是李公公精心培养的,本想送给京中官员疏通关系。
如今她断了他的路,也是断宋宝珠的助力,更是得罪各大妃嫔。
这可是她给宋宝珠的一份大礼。
李公公拿起名单一看,瞳孔骤然收缩,却不敢多问,只能颤着手应下。
眼看一个时辰快到了,宋九月换了身太监的服饰,抱着琵琶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
她记得,江澄安每日下朝后,都会和沈清寒来这里散步。
指尖轻挑,琵琶声如珠落玉盘,伴着她柔婉的歌声飘出去。
没一会儿,她便听见脚步声传来。
“何人在此?”
是江澄安的声音。
宋九月抱着琵琶起身就走,故意将一支雕刻着海棠的木簪落在地上。
乌黑的秀发随风散开,鬓边的香气飘向身后。
她要让江澄安记住这味道,更要记住这支簪子。
江澄安弯腰捡起木簪,看着那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唇角勾起一丝兴趣。
身旁的沈清寒眉头微蹙,挥手让暗卫追上去,眼底却闪过一丝疑惑。
这香气,怎么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