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内,空气凝滞如死水。孙豹躺在临时铺就的草垫上,面无血色,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渗出的鲜血已将那粗糙的包扎浸透成暗红,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尘霉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虎第五次挪到门边,耳朵紧贴木板,听着外面细微的动静,指节因紧握刀柄而发白。“妈的…怎么还不回来…”他焦躁地低语,声音干涩。钱龙蹲在孙豹身旁,用湿布小心翼翼擦拭他额头的冷汗,眉头拧成了死结:“少说两句,保存体力。相信木子伊。”
此时的木子伊,正化身为一道阴影,在兵营苏醒前的死寂中穿梭。他利用每一处柴堆、每一个转角规避巡逻,心跳与远处隐约传来的交班口令赛跑。终于,他抵达营区边缘一处极不起眼的破损砖墙,指节在几块松动的砖上叩出一段特定节奏。
墙内沉默片刻,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谁?”
“木子伊。孙豹重伤,危在旦夕,急需救治!”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叹息。
墙后的人深吸一口气:“…位置。”
“旧粮仓西北角,破门进去。”
“一炷香后到。小心‘黑犬’今夜巡哨频密。”话音未落,墙内脚步声已迅速远去。
木子伊不敢耽搁,沿原路疾返。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仿佛整个兵营都张开了无形的耳朵。回到仓库,他带来的短暂希望很快又被漫长的等待消磨殆尽。孙豹的唇色开始发绀,呼吸变得浅促。
“老陈会不会…”赵虎的疑虑被门外骤然响起的靴底摩擦声猛地掐断!
三人瞬间僵住,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木子伊无声滑至门缝边,只见一队黑衣黑甲的“黑犬”精锐守卫正朝仓库而来,为首的队长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手按在刀柄上,距离门口不过二十步!
仓库内落针可闻,赵虎额角汗珠滚落,钱龙缓缓将手移向藏在后腰的短刺。绝望如同冰水,浸透每个人的脊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走水了!西侧马厩走水了!”远处突然爆发出尖锐的惊呼!
霎时间,人声鼎沸,锣声大作!原本逼近仓库的黑犬队长猛地驻足,扭头望向西边腾起的浓密黑烟,脸色一变。
“一队、二队,随我去救火!三队,继续搜查这片区域,任何可疑不得放过!”他厉声下令,随即带着大部分人马风风火火冲向西侧。
剩余的几名守卫虽仍朝仓库走来,注意力却显然被远处的混乱吸引。木子伊心中惊疑不定——那火起得太过巧合,是老陈的手段?还是…
不及细想,他迅速对赵虎钱龙打出手势:准备突围。
守卫的脚步声已在门外!一名守卫伸手推向破旧的木门——
“吱呀——”门竟从外面被猛地拉开!
一个穿着伙夫杂役服、满脸烟灰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气站在门口,仿佛刚从哪里跑过来,对着门内明显一愣的守卫急声道:“几位军爷!快!队长叫你们赶紧去帮忙拦惊马!火太大,马全惊了!这边俺刚查过,屁都没有!”
守卫狐疑地打量着他和昏暗的仓库内部。就在此时,仓库深处传来一声清晰的、老鼠啃咬木头似的“喀嚓”声。守卫立刻警觉:“什么声音?!”
那“伙夫”一拍大腿:“哎哟喂!肯定是那窝耗子!这破地方耗子比猫还大!俺天天来撒耗子药都没用!几位爷快去吧,惊马踹伤人可不是小事!”
远处的惊马嘶鸣和救火呼喊声愈发激烈,守卫终于不再犹豫,骂了一句“晦气”,转身快步离开。
“伙夫”迅速闪身进门,关上房门,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正是老陈。他脸上伪装出来的焦急瞬间褪去,变为沉肃,二话不说,直奔孙豹身旁,打开了随身带来的陈旧药箱。
“黑犬出动,说明你们捅到要害了。”老陈手下不停,利落地剪开绷带,检查伤口,语气凝重,“伤口恶化,毒素入体。再晚半个时辰,华佗再世也难救。”他倒出药粉,混合某种药液,快速清创,动作精准老练。缝合时,针线穿梭皮肉,孙豹在昏迷中发出痛苦呻吟,赵虎不忍地别过头去。
就在老陈即将完成包扎时,仓库外,更多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粗暴的声音吼道:“彻底搜!每个角落都不准放过!队长有令,抓到潜入者,死活不论!”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降临。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木子伊眼神一凛,迅速从老陈药箱中抓出几个小纸包塞入怀中,低喝:“赵虎钱龙,背起孙豹,从后窗走,去土地庙!老陈,你带路!”
“你呢?”赵虎急问。
“我引开他们。”木子伊语气决绝,不容反驳,“这是唯一的机会。记住,证据和孙豹,必须送到子山月手里!”他猛地拉开门,将老陈那枚烟雾弹奋力掷向远处!
浓烟瞬间爆开,遮蔽了视线。
“在那边!”士兵们的呼喊声被成功吸引。
木子伊如离弦之箭,冲向与后窗相反的方向,身影没入浓烟与混乱之中。赵虎虎目含泪,一跺脚,与钱龙抬起仍在昏迷的孙豹,在老陈的指引下,撞开后窗,潜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身后,追捕木子伊的呼喝声、兵刃交击声骤然响起,又随着他的远去而渐渐模糊。这一次,他能否再次于绝境中搏出一条生路?而携带着秘密与伤员的另一队人,又能否安全抵达希望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