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伊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帮众，胸中五味杂陈。这些日子以来，他亲眼见证了这个曾经濒临瓦解的帮会如何一步步重聚人心，如何从一盘散沙凝聚成坚不可摧的磐石。然而，面对灰道联军压倒性的实力，这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团结，又能支撑多久？
夜风渐起，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得旗帜猎猎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敲响警钟。
待众人逐渐散去，木子伊快步走向议事厅。子山月与几位核心成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厅内烛火摇曳，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凝重之色渲染得愈发深沉。
“情况不容乐观。”木子伊刚落座便开门见山，“灰道联军此次倾巢而出，仅凭我们一己之力，恐怕难以抵挡。”
一位年长的堂主重重捶在桌上：“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容易，可那些年轻的弟兄们呢？”子山月轻声反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们不仅要战，更要考虑如何活下去。”
木子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正色道：“月儿说得对。我们必须争取周边中立势力的支持。虽然他们向来明哲保身，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议事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些中立势力盘踞此地多年，与各方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从不肯轻易站队。想要说服他们，谈何容易？
“再难也要试一试。”木子伊站起身，目光坚毅，“我打算挑选几位能言善辩的兄弟，分别前往不同的中立势力据点。”
子山月微微蹙眉：“人选必须慎重。这些势力各有特点，需对症下药。”
经过彻夜商议，木子伊最终挑选出四位各具特长的帮众。破晓时分，他将四人召集到密室，详细分析各个中立势力的底细。
“朱门寨富甲一方，寨主钱万贯精明世故，最重利益；青竹帮以武立帮，帮主段铁骨崇尚侠义，但生性多疑；白云观虽为道门清修之地，观主玄诚道长却心怀天下；至于黑水坞...”木子伊顿了顿，“坞主司徒暗行事诡秘，亦正亦邪，最为难测。”
四位帮众凝神静听，将每一个细节牢记于心。
“切记，陈明利害固然重要，但更要找准他们的软肋。”木子伊最后叮嘱道，“成败在此一举，望诸位不负所托。”
四人齐齐抱拳：“定不辱命！”
晨光微熹，薄雾如纱。四位使者分别踏上不同的道路，他们的背影在朦胧的晨雾中渐行渐远。木子伊和子山月站在据点最高的望楼上，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尽头。
“你说，他们能成功吗？”子山月轻声问道。
木子伊没有回答，只是将手轻轻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最先抵达朱门寨的是能言善辩的陈明。朱红色的大门巍峨耸立，门前两尊石狮张牙舞爪，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经过通传，他被引入大厅，顿时被满室的金碧辉煌晃得眼花。金银玉器陈列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龙涎香气。
寨主钱万贯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座椅上，一身锦袍绣着繁复的云纹，十个手指上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
“木子伊派你来的？”钱万贯懒洋洋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陈明恭敬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钱寨主明鉴。灰道联军狼子野心，若我帮覆灭，下一个目标必是朱门寨。他们觊觎贵寨财富已久，到时寨主这些珍藏...”他有意无意地扫过满室珍宝，“恐怕都要易主了。”
钱万贯把玩着一枚翡翠扳指，眼神闪烁：“说得轻巧。我若助你们，胜了分不到多少好处，败了却要赔上全部家当。这买卖，不划算啊。”
“寨主此言差矣。”陈明微微一笑，“灰道联军若得势，岂会与您做生意？他们只会强取豪夺。而若我们胜了，必不忘寨主雪中送炭之情。”
钱万贯沉吟片刻，缓缓道：“容我再想想。”
与此同时，前往青竹帮的李勇正经历着截然不同的考验。青竹帮驻地简朴非常，几排竹屋错落有致，练武场上传来阵阵呼喝声。
帮主段铁骨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身短打劲装，目光如电。他屏退左右，单独在练武场接见李勇。
“要我相信你们，可以。”段铁骨声音洪亮，“接我三招不倒，再谈不迟！”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拳风凌厉。李险险躲过第一招，第二招却已至面门。他咬牙硬接，被震得连退三步，喉头一甜。
“还有一招。”段铁骨眼中闪过赞许，第三招却毫不留情。
李勇拼尽全力格挡，整个人被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抹去嘴角血迹：“现在...可以谈了吗？”
段铁骨仰天长笑：“好！是条汉子！说吧，木子伊要什么？”
而在白云观，使者张远正与玄诚道长对坐品茗。观内清幽宁静，唯有茶香袅袅。
“道长，灰道联军肆虐，百姓流离失所。白云观虽超然物外，但道门以济世为怀，岂能坐视不理？”张远言辞恳切。
玄诚道长轻捋长须，目光深邃：“施主可知，一念之差，可能将观中百余弟子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若放任灰道联军坐大，将来遭难的又何止百人？”张远郑重道，“道长，这是积功德的大事。”
玄诚道长闭目沉思，手中念珠轻轻转动。
最扑朔迷离的是前往黑水坞的赵信。黑水坞建在沼泽深处，迷雾缭绕，机关重重。坞主司徒暗隐在帘幕之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木子伊...倒是个人物。”司徒暗的声音飘忽不定，“不过，我凭什么信他？”
赵信镇定自若：“坞主不必信他，只需信利益。灰道联军若胜，必定统一水道，到时黑水坞还能独善其身吗？”
帘幕后传来低沉的笑声：“有点意思。不过，我要的不仅仅是自保。”
“坞主请讲。”
“若你们胜了，我要灰道联军三成的水路生意。”
赵信心中一震，这司徒暗果然野心不小。
日子一天天过去，派出的使者陆续返回，带回的消息却让人难以乐观。钱万贯仍在观望，段铁骨愿意相助但兵力有限，玄诚道长态度暧昧，司徒暗则开出了天价。
木子伊在议事厅内踱步，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不能再等了。”他忽然停步，“我要亲自去会会这些中立势力。”
子山月担忧道：“太危险了，若是他们中有谁倒向灰道联军...”
“正因为危险，才更要去。”木子伊目光坚定，“我们必须赌这一把。”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一匹快马疾驰而入。马上的探子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封密信。
“寨主，朱门寨送来的！”
木子伊拆信一看，脸色骤变。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灰道使者已至，今夜密谈。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都明白，若朱门寨倒向灰道联军，其他中立势力很可能会纷纷效仿。
木子伊缓缓折起信纸，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备马，我要立刻去见钱万贯。”
“我与你同去。”子山月立即道。
木子伊摇头：“不，你留下坐镇。若我明日此时还未回来...”他顿了顿，“你就带着兄弟们从密道撤离。”
子山月还要再说什么，木子伊已经大步向外走去。夜色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又带着几分悲壮的决绝。
这一去，是力挽狂澜，还是自投罗网？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半空。而远方的天际，雷声隐隐，一场暴风雨即将席卷整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