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径上,泰玄的脚步突然顿住。烛明正要询问,忽见主人周身神光大作,七色光华如虹贯日,直冲九霄云外。方圆百里风停云驻,鸟兽噤声,唯有那道神光在苍穹下熠熠生辉。
泰玄的识海中,此刻正掀起惊涛骇浪。浩瀚无边的精神世界里,一尊赤发金甲的神灵拔地而起。那神灵三首六臂,额生三目,面容与泰玄有七分相似。三首神态各异:中央慈悲含笑,左侧威严冷峻,右侧忿怒狰狞。
六臂各持法器:前两臂分执七星宝剑与长命金锁;左后两臂托白玉书册、擎青莲宝灯;右后两臂展血律炼狱图、握赤色竹简。神威如狱,光照大千。
这是...泰玄心神剧震,海量信息涌来。
原来这些年被他救下的家庭,家家供奉他的画像;各地官府因他震慑恶人,纷纷上书朝廷;百姓口耳相传,将他奉为守护孩童的神明。今日大雍景泰帝一纸诏书,将他列入正祀,终于引动天地感应,凝聚出天刑护童灵佑公的神职。
七星宝剑主护卫,凡诚心祷告者,遇险时剑光自显;长命金锁赐福婴孩,可保无病无灾。白玉书册记录所有受庇孩童姓名,青莲宝灯既能护佑产妇平安,又可指引走失儿童归家。
右手法器——血律炼狱图中,之前宝塔里那些刑罚与画皮鬼赫然在内。今后凡虐童者,皆会被长命锁标记,死后入炼狱受刑。而那赤色竹简更为可怖,罪大恶极者的记录其名,三族血亲,都将断子绝孙!
这...泰玄哭笑不得。自己不过诛灭一些人贩,竟被百姓捧成专管孩童的神明。转念一想又觉感慨:这些朴素愿望背后,是多少血泪交织的故事?
主人?主人!烛明焦急的呼唤将泰玄拉回现实。金乌扑棱着翅膀,羽毛都炸开了,您怎么了?刚才那神光...
泰玄苦笑:我成神了。
烛明呆若木鸡。
详细解释后,烛明兴奋地绕着他飞了三圈:太好了!以后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了?
少贫嘴。泰玄轻弹它脑门。
泰玄继续感应,发现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处理信众祈愿,识海中这尊神只法相自成体系。泰玄只需保持一丝神识联系,法相便会自动处理万千愿力——产妇难产时青莲灯自显神异,孩童遇险时长命锁暗放光华,皆在凡人不可见的层面完成。
正思索间,神职传来第一道祈愿。千里外某村落,老妇正对家中神像叩拜,其媳难产已一日一夜。泰玄尚未反应,识海中青莲宝灯便自行亮起,一缕碧光穿透虚空。
产房内,凡人看不见的青光笼罩产妇,婴孩顺利降生,老妇只当是诚心感动上苍。
原来如此。泰玄若有所思。神道运转玄妙,信众只见结果,不见过程。那些长命锁的印记、炼狱图的标记,都只在灵视下显现。
烛明绕着泰玄飞了一圈,金瞳中映出主人周身流转的神光:主人,您身上这光...
是神职显化。泰玄解释道,凡人看不见的。说着心念微动,法相右臂的血律炼狱图突然展开——百里外有个恶仆正在鞭打幼童,图中自动浮现其狰狞面目。一道凡人不可见的红芒隔空而至,在那恶仆额头烙下锁形印记。
恶仆突然抱头惨叫,旁人只见他莫名抽搐倒地,却不知其魂魄已被扯入炼狱受刑。泰玄作为神主,能清晰到炼狱中景象:画皮女鬼正用阴风将那恶仆千刀万剐,每剐完一遍,魂魄又恢复如初。
烛明抖了抖羽毛:这比咱们之前的法子利落多了。
继续前行时,泰玄发现官道旁有个衣衫褴褛的孩童。长命锁自发感应,传来信息:此童遭叔婶虐待出逃。几乎同时,赤色竹简自动浮现那对恶毒夫妇的名字,一笔血痕划过,其血脉亲缘线上顿时多了道裂痕。
神道行事,当真玄妙。泰玄暗叹。这一切都在无形中完成,那对夫妇只会觉得近日诸事不顺,却不知已遭天谴。
三日后,泰玄将流浪孩童托付给一对善良夫妇。交接时,他指尖轻点孩子眉心,一缕金光没入。
主人,这神职真好用!烛明蹲在泰玄肩头传音,都不用咱们亲自跑腿了。
泰玄笑而不语。行至山巅,他闭目感应,万千祈愿如星火般在识海闪烁:有妇人求子嗣,有父母祈平安,皆由法相自行处置。这些愿力经过神职转化,化作丝丝精纯神力。
此刻血律炼狱图中拘有七百余恶徒魂魄,画皮女鬼统领众鬼差各司其职。某个曾拐卖数十孩童的人贩,正在经历第七次剥皮之刑,哀嚎声在泰玄耳中清晰可闻,却不会干扰他正常思考,当然他也可以屏蔽。
似分心多用,又似浑然一体。泰玄若有所思。神道玄妙之处在于,法相既是他的一部分,又能独立运作。就像人不必刻意控制呼吸,神职处理祈愿也是这般自然。
而且,他发现,不是所有的祈愿都会被响应,或者完全响应,这里面似乎有着更复杂的因果计算方式。不过泰玄想想也对,若是不论善恶因果,信众所求尽皆响应,就不是正神,而是邪神了。
泰玄站在山道上回望。几个村落上空,凡人看不见的金色愿力如薄雾升腾,与他的神光隐隐呼应。有老妇在神龛前焚香,有孩童对画像合十,这些虔诚心意都化作滋养法相的力量。
倒是个良性循环。泰玄轻笑。恶者受刑时的怨气增强炼狱威能,善者祈福时的愿力提升庇佑效果,而他要做的,只是维持本心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