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提世界,自开辟以来便是生灵繁衍生息之地,却也多经磨难。释迦牟尼尊者曾言此处乃“苦海”,虽非指沉沦之苦,却也道尽生灵生存之艰。帝尧贤明,尚有凶兽肆虐、十日为灾;如今帝舜继位,仁德如昔,却又遭逢滔天洪患。
彼时龙族尚未执掌四海,江河湖海无龙神约束,水族精怪肆意兴风作浪,致使百川溃堤,洪水泛滥,水陆界限模糊,良田变泽国,百姓流离失所。
便是如灌口二郎那般神通广大之辈,也只能镇守一方,击杀作乱水族,疏通局部河道,终究难挽全局。据地仙界典籍记载,当时殁于洪水者,已过万万之数。
帝舜继位后,首要之事便是治水。他选中上古天神血脉后裔鲧担此重任。鲧能化巨熊,力能扛山,鲧向紫微大帝求来生生不息的“息壤”——此宝遇水则长,能自行衍生土地。大帝允诺,遣大羿亲自将息壤送往人间。
鲧得此至宝,便率百姓筑堤围堵洪水,欲将洪流困于一隅。然水势汹涌,岂是人力所能强阻?三年下来,洪水非但未退,反而因堤坝阻隔,越涨越高,溃堤之时更成灭顶之灾。
民怨沸腾之下,帝舜只得下令,派人于羽山之阳诛杀鲧,以谢天下。
却说泰玄,自紫微大帝归位后,便居于崇吾山观复宫,潜心修行。这些年因职务之便,常与天庭星君往来,吸纳星辰之道精要;又得镇元子大仙指点地仙妙法,对天地运转之理多有感悟;紫微大帝归位后,他见周天星斗有序轮转,对万象交替、四季更迭之道更是豁然开朗。道业精进一日千里,万象周天仪愈发神妙,周身道韵也愈发醇厚。
这一日,泰玄结束闭关,走出涵虚居,欲在山中漫步散心。崇吾山此时已是草木葱茏,灵泉叮咚,仙鹤与灵鹿在林间嬉戏,一派祥和景象。他信步走到观复宫前的白玉广场,极目远眺,地仙界山川尽收眼底,心中畅快。
忽然,天地灵机传来一阵轻微震动,虽不剧烈,却瞒不过泰玄。他以清微天目抬头望去,只见三十三天方向,云层翻涌,隐有金光乱闪。
泰玄运转天目细看,原是两条身长三千丈的真龙正在南天门外争斗。二龙鳞甲生辉,爪牙锋利,每一次碰撞都引得天地灵气激荡,震得南天门嗡嗡作响。
泰玄见状,并未太过在意。地仙界水族繁多,偶有争斗实属常事,天庭自有天兵天将处置。
谁知片刻后,变故陡生。太白金星奉玉帝之命,出南天门查看情况。老仙翁立于云端,见二龙争斗不休,扰乱天门秩序,当即喝道:“何方孽畜,在此喧哗?可知此处乃何地!”
这一声喝问,却捅了马蜂窝。那两条真龙初出茅庐,哪里认得天庭?只当是人间某个王朝的宫殿,又被斥为“孽畜”,顿时怒火中烧。
二龙竟停下争斗,齐齐转头,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朝着太白金星猛冲过来,口中嘶吼:“老匹夫,敢骂我等是孽畜?今日便拆了你这破宫殿!”
太白金星见状大惊,他虽有道行,却不喜争斗,哪里敢与真龙硬碰硬?当即脚下抹油,化作一道白光窜回南天门,口中急呼:“快关门!快关门!”
守门的增长天王见状,连忙率天兵抵挡。怎奈这两条真龙力气极大,龙爪一挥便拍飞数名天兵,龙尾一甩竟将南天门的金钉震落数颗。增长天王虽手持青光宝剑奋力抵抗,却也抵挡不住二龙合力冲击,不多时便被撞得倒飞出去,天兵阵型瞬间溃散。
二龙一路追着太白金星的身影,竟畅通无阻地穿过南天门,沿着天道直冲三十三重天。此时恰逢翊圣元帅因公外出,守卫凌霄宝殿的天兵天将虽奋力阻拦,却哪里是真龙对手?
二龙如入无人之境,撞碎了数座仙宫的琉璃瓦,吓得仙娥玉女纷纷躲避,一路嘶吼着“交出那骂人的老奴才”,直逼凌霄宝殿而来。
凌霄宝殿内,玉帝正与几位仙卿议事,忽闻外面传来巨响,又有仙官慌张来报:“陛下!不好了!两条孽龙闯上三十三重天,已快到凌霄宝殿了!”
玉帝闻言,龙颜大怒。想他身为三界之主,天庭威严赫赫,今日竟被两条不知来历的真龙闹得鸡飞狗跳,若是真让它们冲到凌霄宝殿,颜面何存?“岂有此理!”玉帝一拍龙椅扶手,沉声道,“众卿,何人能拿下这两条孽畜?”
殿内仙卿面面相觑,此时雷部众神、五极战神等皆不在殿中,一时竟无人敢应。
却说泰玄,在太白金星被追杀时便已察觉不对。他暗骂一声“太白老儿多嘴”,脚下早已腾云而起,朝着三十三重天疾驰而去。
清微天目全开,将二龙的踪迹看得一清二楚。眼看二龙已冲破最后一道天兵防线,距凌霄宝殿仅一步之遥,泰玄终于赶到,大喝一声:“孽龙敢尔!”
声如洪钟,震得二龙动作一滞。它们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银色道服道人立于云端,周身道韵流转,脑后万象周天仪隐隐可见,气势凛然。
玉帝与太白金星在殿内见泰玄赶到,皆松了一口气。太白金星抚着胸口道:“还好泰玄真君来了,不然今日可真要出大事了。”天兵们也连忙退到两侧,将场地让开,紧紧护住凌霄宝殿。
那两条真龙却是个倔脾气,见又有人阻拦,哪里肯服?雄龙怒吼一声,张口喷出一道冰柱,直取泰玄面门;雌龙则甩动长尾,带着万钧之力抽向泰玄腰侧。
泰玄见状,眼神一凝,双手合十,随即缓缓分开,掌间浮现出一方净土虚影——正是他新近完善的“无量净土印”。此印以青灵净土世界之力为根基,借助万象周天仪推演而来。
“咄!”泰玄低喝一声,一掌拍出。那方净土虚影瞬间扩大,遮天蔽日,朝着二龙笼罩而去。净土之力所过之处,空间凝固,灵气停滞,连天地法则都仿佛被禁锢。
在二龙眼中,只觉得那掌印越来越大,压得它们喘不过气来,周身仿佛被无数无形绳索捆住,龙爪难抬,龙尾难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净土虚影吞噬。
而在天庭众仙看来,泰玄不过是随意拍出一掌,那两条凶神恶煞的真龙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身形还在快速缩小,最后竟变成拇指长短的小龙,被泰玄轻轻一捏,收入掌中。
泰玄此举,看似轻松,实则蕴含精妙控制。他早已看出二龙身上孽力浅薄,且气运绵长,似有大机缘在身,显然并非作恶多端之辈,故而手下留情,只以净土之力禁锢其身形,未曾伤及性命。
收了二龙,泰玄转身步入凌霄宝殿,躬身道:“陛下,臣已将二龙拿下。”
玉帝见泰玄如此轻易便制服了作乱的真龙,龙颜稍霁,问道:“爱卿,可知这两条孽龙来历?”
泰玄答道:“臣不知其具体来历,不过观其气息,孽力不深,且身负气运,似有因果缠身,并非寻常恶龙。容臣审问一番便知。”
玉帝点头:“准奏。”
泰玄摊开手掌,那两条小龙仍在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净土之力的束缚。泰玄道:“你二人乃何方龙族?为何在此作乱?”
二龙在泰玄掌中,只觉眼前神人顶天立地,看不清全貌,唯有威严如海,不敢再放肆,雄龙连忙答道:“吾名平和,乃缥缈真人座下弟子。我二人因年岁争执,一时意气争斗起来,不知此处是何古国,只听那老倌骂我等是孽畜,故而追来理论。”
雌龙则道:“吾名胡飞龙,是火龙真人之徒。”
直到此刻,二龙还以为自己闯入的是人间某个王国的宫殿,丝毫不知眼前这“王国”便是三界主宰的天庭。
玉帝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火龙真人和缥缈真人乃是太清道祖门下师兄弟,这二龙论起来还是师兄妹,却互不相识,竟还把天庭当成了人间王国闹了起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下,玉帝吩咐太白金星:“速去召火龙真人、缥缈真人上殿。”
太白金星领命而去,心中却暗自腹诽:这两个老道,教出的徒弟竟敢闹上天庭,看我不好好说道说道。
却说火龙真人和缥缈真人正在人间说二徒婚姻之事,听闻天庭传召,又得知自家徒弟闯了大祸,吓得魂飞魄散。
二人一路急赶,一边埋怨太白金星说话不留口德,引火烧身;一边暗自后怕——这两条真龙可是道祖亲自交代要度化的,关乎日后下界治水的劫数,若是真被泰玄一怒之下拍死了,他们二人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赶到凌霄宝殿,二真人忙请罪:“臣火龙(缥缈),管教弟子无方,惊扰天庭,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玉帝见二人认罪态度良好,又念及道祖情面,摆了摆手:“罢了,念其初犯,且年幼无知,便不予追究了。”
此时,泰玄已解了二龙的禁锢,令其化为人形。二人见到自家师傅,又听闻此处竟是天庭,玉帝赫然在座,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弟子知错!”
玉帝看了看他们,淡淡道:“去吧,回去好生修行,莫要再如此冲动。”
火龙真人和缥缈真人连忙谢恩,领着自家徒弟,如蒙大赦般退出了凌霄宝殿。
随后,玉帝看向泰玄,笑道:“泰玄爱卿救驾有功,当赏。”当即命仙官取来金花百朵、御酒百坛、六千年蟠桃三颗,赐予泰玄。
泰玄躬身谢恩:“谢陛下隆恩。”
领了赏赐,泰玄便告辞退出凌霄宝殿,回转无上常融天的扶摇宫。
再说火龙真人和缥缈真人领着平和、胡飞龙下了天庭,一路往地仙界而去。路上,平和忍不住问道:“师傅,刚才那位擒住我们是谁啊?好厉害的神通!”
缥缈真人瞪了他一眼:“那是北极肃霆元帅、太微弘道护法泰玄真君!”
二龙闻言,顿时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原来,自从当年泰玄把修蛇火烧雷劈,挫骨扬灰后,仙界也不知道谁说泰玄真君“心眼比较小”,以至于许多不明真相的神仙妖魔,都抱着避而远之或者绝不得罪的态度。
显然,二龙也是被传言所误之辈。
其实这传言,泰玄自己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这种流言蜚语,越解释越乱。纵使仙神佛陀,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些许流言蜚语,随它去吧。
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护佑苍生,弘扬正道,又何必在意这些无根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