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平定东海妖乱后,陷入了一段诡异的平静。地仙界崇吾山的云寨依旧旌旗飘扬,天兵们每日操练不辍,却再未接到出征的命令。
人间大夏疆域内,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海龙宫在敖广兄弟的治理下渐渐恢复秩序,只是提及故去的平和龙王,水族们仍会唏嘘不已。
这日午后,泰玄与真武将军并肩漫步于观复宫的白玉广场。广场两侧的灵泉叮咚作响,仙鹤在林间梳理羽翼,一派祥和景象。
自东海并肩作战后,二人因性情相投——皆不喜权谋算计,崇尚直来直去的磊落——渐渐成了好友,时常一同论道议事。
“泰玄道友,”真武将军望着天边变幻的云霞,道,“这几日太过平静,反倒让人心中不安。不知那六天故鬼究竟在筹谋什么?此次大劫,又是哪位魔王在背后作祟?”
泰玄指尖轻抚手中的七宝真言如意,沉吟道:“此次十有八九是北方黑天魔王监丑朗馥(注一)。”
他抬眼望向北方天际,那里的云层隐隐泛着墨色,“自涿鹿之战后,人间遭逢滔天洪患,直至帝禹治水才得以平息,而这黑天魔王恰好主掌水劫,与六天故气中的‘涝’劫相合。”
“水劫?”真武将军恍然,“如此说来,与之对应的六天故鬼,便是‘色鬼’了?”
“正是。”泰玄点头,“色鬼以欲望惑人,黑天魔王借水患乱政,二者相辅相成,最易动摇人间根基。道友乃是玄武之相,天命主北,本就与这黑天魔王相冲,若论应对此劫,道友才是最佳人选。只可惜道友起步稍晚,尚未晋升元帅之位,否则这荡魔重任,理应由道友执掌。”
真武将军连忙摆手,神色谦逊:“道友过誉了。论统军调度、运筹帷幄,道友远胜吾。何况此次大劫牵连甚广,非一人之力可解,能与道友并肩作战,已是吾之幸。”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泰玄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五大天魔王虽难缠,我等却知其根基手段,总能寻到应对之法。真正令人担忧的,是每逢大劫可能孕育出的第六位魔王。”
“第六魔王?”真武将军神色一凛。
“此魔王无定相、无根基,诞生于劫数最烈之处,每次现身都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动荡。”泰玄望着广场中央的太极图纹,“他可能是王侯将相,可能是贩夫走卒,甚至可能是草木精怪,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显露真身。一日不摸清其底细,我等便一日难安。”
真武将军默然点头。这未知的第六魔王,就像悬在三界头顶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会骤然落下。
岁月流转,人间寒暑交替数十载。大夏王朝传至履癸(注二)手中时,早已没了少康时期的鼎盛气象。这履癸便是后世闻名的“夏桀”,继位后沉溺酒色,将朝政抛诸脑后。
他宠爱妺喜(mo xi)、琬、琰三位女子,为博美人一笑,下令建造倾宫瑶台,搜刮天下珍宝填充其中;又重用奸臣干辛、侯侈,二人仗着君王宠信,残害忠良、鱼肉百姓,致使民怨沸腾。
一日,履癸在瑶台饮酒作乐,望着台下跪伏的百官,竟狂妄大笑:“朕乃天上太阳,永世不灭,尔等百姓不过是依附太阳的草木,岂能离得开朕?”
这话传到民间,激起了百姓们更深的愤怒。他们指着天空中的太阳,咬牙切齿地咒骂:“你这暴虐的太阳,若能灭亡,我们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就在大夏王朝日渐腐朽之际,西部的商国却在首领汤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商汤英明仁德,任用伊尹、义伯、仲伯等贤才,轻徭薄赋、兴修水利,鼓励百姓耕种畜牧。
短短数年,商国的都城南亳便成了人间少有的富庶之地,往来商旅络绎不绝,百姓脸上总是带着安稳的笑意。
崇吾山深处,泰玄立于一块巨石之上,清微天目穿透云层,将人间的景象尽收眼底。大夏疆域内黑气弥漫,那是黑天魔王与色鬼交织的秽气;商国上空却祥云缭绕,人族气运如朝阳般蓬勃升起。
“决战的时刻到了。”泰玄对身后的龙璃、烛明、敖济说道。
龙璃赤足踏在金莲上,手中玉如意轻轻晃动:“老爷,夏朝已被秽气浸透,履癸君臣更是被色鬼迷惑,该动手了。”
烛明身披五色羽衣,太阳神镜在脑后散发着温暖的金光:“要不要调天兵下凡?我愿率军直捣夏都!”
“不可。”泰玄摇头,“人间鼎革乃天道循环,需由人族自行完成,天兵不可轻易介入,以免扰乱人道气运。”
他转身看向三人,“真武将军会统帅大军坐镇地仙界,防备那第六魔王。你我三人入人间,关注商夏之战,除非修行者干预,否则不可直接插手。”
敖济一身黑甲,龙角峥嵘,抱拳道:“属下明白!”
三人悄然来到人间的崇吾山一带,化作寻常山民模样。
泰玄很快发现,伯益的后人经过上千年的繁衍生息,竟有一部分渐渐迁回了中原,其中三人还在商汤麾下任职:费伯昌精通御术,成了商汤的御手;孟戏能与鸟兽对话,负责探查各方情报;中衍擅长制造与战车改造,担任车正之职,掌管国的车辆兵器。
虽同出伯益一脉,因年代久远,三人早已没了直接的宗族联系,却都继承了伯益的贤能,成了商汤的得力助手。
这日,昆吾氏首领昆吾巳向夏桀进言,称商汤广施仁政、邀买人心,实则心存反意,若不早除,必成大患。
夏都阳城的宫殿内,履癸正搂着妺喜饮酒,听闻昆吾巳的进言,又被干辛、侯侈在一旁煽风点火,顿时勃然大怒:“商汤,也敢觊觎朕的天下?”当即下令,命豕韦氏国首领豕韦仄率军征讨商国。
豕韦氏乃夏朝的老牌部族,兵力强盛。豕韦仄接到命令后,即刻点齐两万兵马,驾着千乘战车,气势汹汹地向商国的都城南亳杀来。
消息传到南亳,商汤召集众臣议事。伊尹进言:“豕韦氏虽强,却师出无名,军心必不稳固。”
商汤点头,命中衍率领工匠加固城防,又让孟戏放出飞鸟探查敌军动向,自己则亲率一万兵马,在南亳城外十里列阵迎敌。
次日清晨,两军在南亳城外相遇。豕韦仄立于战车之上,见商军只有一万兵马,顿时嗤笑:“商汤匹夫,就这点兵力也敢迎战?今日便踏平你南亳!”说罢挥动令旗,两万豕韦氏兵马如黑云般压了过来,千乘战车隆隆作响,卷起漫天尘土。
商汤面色平静,对身旁的中衍道:“该看你的了。”
中衍躬身应诺,取出一面令旗挥动。商军的战车随即动了起来——这些战车经过他的改造,车轮包裹了坚韧的兽皮,行驶时悄无声息;车身加装了薄甲,可抵御箭矢;车轴处暗藏机关,能在碰撞时弹出尖刺。
“冲!”商汤一声令下,商军战车如灵活的猎豹般冲出,避开豕韦氏战车的正面冲击,转而绕到侧面,利用车身的尖刺撞击敌军战车。豕韦氏的战车虽多,却笨重不堪,很快便被撞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豕韦仄见状大惊,连忙下令调整阵型,却已来不及。商军士兵趁机搏杀,他们手中的兵器经过中衍改良,锋利异常,豕韦氏的士兵根本抵挡不住。
一场激战下来,豕韦氏损兵五千余人,战车被击毁三百余乘。豕韦仄见大势已去,不敢再战,率领残部退守二十里外,草草扎营,心中满是震惊与不甘——他从未想过,兵力占优的自己,竟会被商军打得如此狼狈。
南亳城外,商汤望着豕韦氏退去的方向,对伊尹笑道:“中衍的战车改造之术,果然厉害。”
伊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只是开始。豕韦氏兵败,夏朝必会派更多兵马前来,我等需早作准备。”
崇吾山中,泰玄三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龙璃笑道:“中衍这小子,倒有几分伯益当年的智慧。”
泰玄点头:“商汤有贤臣辅佐,又得民心,此消彼长之下,夏朝的气数,怕是真的尽了。”只是他望着夏都方向那团愈发浓重的黑气,心中仍有一丝隐忧——那第六魔王,究竟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