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玄施法将孙悟空镇压于山下后,凌霄宝殿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玉帝龙颜大悦,传下旨意,于太玄宝宫、洞阳玉馆设宴——一来为庆贺擒获妖猴,二来接续此前被搅乱的蟠桃盛会。
众仙纷纷前往赴宴,一时间,祥云缭绕着两座宫殿,仙乐之声传遍天庭。
说起宴会上的蟠桃,倒也有段缘故。玉帝早料到孙悟空性子顽劣,掌管蟠桃园恐生事端,早已暗中命仙官将后院九千年一熟的蟠桃选了一部分妥善保存。
如今取出待客,虽数量不及往日盛会,却也足够四御帝君、西天佛老、泰玄等顶级大神通者享用;其余仙卿则只能用孙悟空挑剩下的三千年蟠桃,不过还有仙丹美食,倒也不算差。
太玄宝宫内,玉案上摆满了琼浆玉液与珍馐仙馔:琥珀色的仙酿泛着金光,水晶盘里盛着千年灵芝、万年雪莲,还有用天河之水烹制的灵鱼,入口即化,满口清香。
月宫的玉女仙娥们身着霓裳羽衣,手持玉笛、金箫,在殿中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轻盈如蝶,裙摆飘动时似有月华流转,配合着悠扬的仙乐,令人耳目一新。
其中领舞的正是嫦娥仙子。自从被太阴元君接引到月宫后,嫦娥便在广寒宫居住,她在歌舞一道上天赋过人,千年修行下来,已是月宫仙娥中首屈一指的歌舞大师——不仅能领跳大型歌舞,更是为数不多拥有独自表演资格的仙娥。
太阴元君素来喜爱她的天赋与温婉性情,曾特意上禀王母娘娘,封她为广寒乐府仙官,相当于天庭的“国家歌舞团团长”,掌管月宫所有歌舞事宜。
此时,嫦娥身着月白色舞裙,裙上绣着银辉流转的桂树图案,手持一支玉簪,在殿中旋转起舞。她的舞姿柔美却不娇媚,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清雅之气,引得殿中仙卿纷纷侧目,连西天佛老都微微颔首,赞一声“妙”。
殿角处,天蓬元帅朱罡烈正端着酒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嫦娥身上。这朱罡烈昔年水劫之时,曾随泰玄打破弱水,因功被封为天蓬元帅,执掌八万天河水军。
几千年来,他虽性子有些疲懒,偶尔会偷闲饮酒,却也算得上兢兢业业,多次平定水元动乱,立下不少功劳,天庭上下对他也算认可。
可谁也没想到,弱水乃是“欲望之水”,虽朱罡烈仗着特殊天赋,表面上不受弱水侵蚀,实则那弱水借北方魔王权柄而成,暗藏的欲望之力早已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神魂。(注一)
几千年来,这股力量一点点积累,平日里毫无察觉,却恰在今日借着酒意爆发出来。
朱罡烈喝得半醉,看着嫦娥曼妙的舞姿,只觉得心神荡漾,色欲之心不受控制地翻涌。他眼神发直,手中的酒杯倾斜,仙酿洒在衣襟上都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嫦娥起舞的身影,连殿中仙卿的谈笑都听不进去。
不多时,宴会散去,众仙纷纷驾着祥云离去。嫦娥也整理好衣饰,准备回转月宫。朱罡烈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脚步踉跄,眼神迷离,一路跟到天河边缘。
嫦娥虽非自幼修行,却在月宫苦修千年,加上广寒乐府仙官的神职加持,已有了神仙修为。虽战斗能力微薄,感知却不弱,何况朱罡烈半醉之下脚步拖沓,没走多远便被她察觉。
嫦娥回头,见是天蓬元帅,起初并未在意——天蓬的元帅府本就在天河中游,而她回转月宫需经过天河上游,虽不同路,却也算同属天河范围。
她以为朱罡烈是酒醉认错了方向,便温声道:“天蓬元帅,您走错路了,元帅府在西边。”
可此时的朱罡烈,早已被弱水侵蚀的欲望冲昏了头,脑海中满是天河畔太阴星升起的美景,与眼前嫦娥的容颜交织在一起,哪里听得进劝?
他踉踉跄跄地上前,伸手便要去拉嫦娥的衣袖,口中喃喃道:“嫦娥仙子……别走……本帅……喜欢你很久了……”
嫦娥大惊,急忙侧身避开,皱眉道:“元帅,您喝醉了,还请自重!”
“我没醉!”朱罡烈固执地喊道,又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抱住嫦娥。嫦娥再次躲开,见他纠缠不休,也不愿再与这醉汉多费口舌,转身便要驾云离去。
谁知朱罡烈色胆包天,竟直接捏了个法诀朝着嫦娥射去,想用法术定住她,好一亲芳泽!嫦娥猝不及防,顿时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她又惊又急,若是失了清白,不仅颜面尽失,更是触犯天条。情急之下,她想起广寒乐府仙官的权柄,急忙引动体内神职之力,一道柔和的太阴光华从她身上泛起,形成一层光罩护住自身。
这太阴光华乃是仙官权柄所化,刚一显现,便被刚回到月宫的太阴元君感应到。元君心中诧异:“天庭之中,嫦娥好端端的为何动用权柄?”她当即运转太阴神力,透过月华望向天河方向,恰好看到朱罡烈正朝着被定住的嫦娥走去,顿时怒不可遏。
元君当即催发太阴神力,一道银光从月宫射出,瞬间将嫦娥摄回宫中。随后,她换上朝服,带着惊魂未定的嫦娥,怒气冲冲地前往凌霄宝殿告状。
此时,玉帝刚送走众仙,正坐在御座上享受难得的清净。身为三界之主,他看似尊荣无限,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承受三界愿力与孽力的冲击,日夜操劳维持三界平衡——若非如此,也无需苦历一千七百五十劫。
正如太上老君所言:“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这天帝之位,从来都不是轻松的差事。
可这清净终究没能维持多久,殿外传来通报,太阴元君求见。玉帝见元君神色愤怒,身旁的嫦娥更是面带泪痕,心中顿时明白有事发生。
待元君将天蓬元帅调戏嫦娥的事一一说完,玉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拍案道:“岂有此理!天蓬身为元帅,竟敢在天庭之中做出这等龌龊之事!传朕旨意,敲鼓击钟,召众仙卿即刻上朝!再命执法灵官,将朱罡烈押来!”
钟鼓之声响彻天庭,正在各处闲散的仙卿们纷纷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急匆匆赶往凌霄宝殿。来到殿中,见玉帝脸色阴沉,太阴元君与嫦娥立在一旁,众仙卿心中暗自揣测,知道此事定与二位有关。
就在众仙准备躬身行礼时,殿外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凌霄宝殿都微微晃动。玉帝眉头一皱,命千里眼、顺风耳前去查看。
二人片刻后回报:“启禀陛下,天蓬元帅朱罡烈酒醉发狂,不知为何与执法灵官起了冲突,显化千丈真身,一头撞到了斗牛宫,致使宫墙崩塌!”
“放肆!”玉帝怒喝一声,声音中带着雷霆之威,“大灵官、执法真官听令,速去将朱罡烈擒来!”
“臣遵旨!”王灵官与大羿领了旨意,带着一众灵官、天兵直奔斗牛宫而去。
此时的朱罡烈,酒意已醒了大半,想起自己调戏嫦娥、又与灵官冲突撞毁斗牛宫的事,顿时浑身发软,冷汗直流。
他身为天神,调戏民女已是重罪,按天规当处“分形”大刑,何况调戏的还是有神职在身的月宫仙子;冲撞天宫更是犯上之罪,轻则发配劳役,重则针决——两罪相加,他定然十死无生。(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