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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三藏师徒化解了六耳猕猴之劫,同心协力,继续西行。光阴荏苒,路上不觉又是一度春秋。这一日,正值秋高气爽时节,师徒四人却越走越觉得热气蒸人。

三藏勒住马缰,擦着额角汗珠,疑惑道:“怪哉!如今分明是秋天,按说该是凉爽时候,为何反倒这般炎热?”

八戒挑着担子,早已汗流浃背,喘着气道:“师父有所不知,老猪我曾听闻,这西方路上有个斯哈哩国,乃是日落之处,俗话叫做‘天尽头’。

每到申时、酉时,那国王就差人上城头,擂鼓吹号,声音震天响,跟那大海沸腾似的。为啥呢?因为那太阳是真火,落到西海里,就像烧红的铁块淬水,响声滚沸!要是没有鼓角声混着,那动静能把城里的小儿震死!此地这般热气,八成是快到那日落的地方了。”

悟空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笑道:“你这呆子,尽会胡诌!那斯哈哩国还远在天边呢!就凭师父这等脚程,从小走到老,老了又变小,变小孩再走,轮回三生三世,也未必能到!”

八戒不服:“猴哥,照你说不是日落处,那为啥这么热?”

沙僧插言道:“许是今年天时不正,秋行夏令,所以反常炎热。”

师徒三个正在争论,忽见路旁有座庄院,甚是齐整。只是这庄院与众不同,房舍是红瓦盖顶,垣墙是红砖砌成,门扇是朱红油亮,连窗板榻几都漆成红色,放眼望去,一片红彤彤的。

三藏下马道:“悟空,这炎热来得蹊跷。你去那户人家问问消息,探听一下为何这般酷热。”

悟空应了一声,走到庄院门前,轻轻叩门。不多时,一位老者开门出来,见是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吓了一跳。悟空忙施礼道:“老施主莫怕,贫僧是东土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宝方,因天气炎热,特来问个缘故。”

老者见悟空言语客气,稍稍安心,还礼道:“原来是东土圣僧,请进,请进。”

悟空回头招呼师父师弟。三藏、八戒、沙僧也走了过来,与老者见礼。老者将师徒四人请入庄内,分宾主坐下,又唤家人看茶。

三藏起身称谢,问道:“敢问老施主,贵处高姓?此地是何方?如今时值秋天,为何返似盛夏般炎热?”

老者道:“老汉姓王。此地唤做火焰山地面。敝处正是‘火焰山’界内,故此无春无秋,四季皆热。”

三藏惊道:“火焰山?却在哪边?可阻挡西去之路否?”

老者叹道:“唉,正是西方必由之路,如何不阻?那山离此有六十里远近,山有八百里火焰,周围寸草不生。若过得山,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

正说之间,只听得门外有叫卖声:“卖糕!卖糕!”悟空起身出门一看,见一个少年推着辆小车,车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米糕。悟空摸出几文钱,买了两块,拿进来,一块递给三藏,一块递给老者。

三藏与老者道了谢。悟空自己却空手,疑惑道:“老施主,你方才说那火焰山八百里火焰,四周寸草不生。这等酷热之地,五谷如何能生?”

老者笑道:“长老有所不知。这火焰山西南方,有一千四百里远近,有座翠云山,山中有个芭蕉洞。洞里有位神仙,称为铁扇仙。

她有一柄芭蕉扇,乃是件宝贝。若能求得她来,对着火焰山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我们就趁时布种,及时收割,才能得些五谷养生。不然,真是寸草不能生啊!”

三藏忙问:“既如此,老施主何不去求那仙扇,灭了火焰,也好方便行人?”

老者摇头道:“谈何容易!那铁扇仙岂是轻易肯借宝的?我们这里人家,需得十年才敢去拜求一度。要备下四猪四羊,花红表礼,异香时果,鸡鹅美酒,还要沐浴更衣,虔诚跪拜,千里迢迢走到仙山,请她出洞,来到此地施法。

一次求扇,只能保十年风调雨顺。如今算来,距上次求扇已过九年,明年又该筹备礼物前去拜求了。你等是行脚僧,哪里备得齐这些厚礼?恐怕难以求动仙驾。”

三藏听罢,愁容满面:“这却如何是好?过不得山,取不得经,怎生区处?”

悟空道:“师父莫忧。待老孙去那翠云山芭蕉洞走一遭,会会那铁扇仙,设法借她的扇子来用用。”

三藏道:“她既要厚礼,你如何去借?”

悟空笑道:“师父放心,老孙自有道理。你与八戒、沙僧,且在此位老施主庄上歇马安歇,等我的好消息。”又对老者拱手道:“老施主,烦请照料我师父师弟一宿,明日再行计较。”

老者见悟空本事不凡,连声应承,吩咐家人准备斋饭,打扫客房。三藏虽不放心,也只得依从。

悟空安排妥当,纵身跳出庄院,捻诀念咒,驾起筋斗云,直奔西南方向而去。这筋斗云快,不消一刻钟,早见一座山峦,青翠欲滴,与那火焰山的焦枯截然不同。

悟空按下云头,落在山中,按住祥光,正自找寻洞口,忽听得山林深处传来“丁丁”伐木之声。

悟空循声走去,见一个樵夫正在砍柴。悟空上前,打个问讯道:“樵哥,问讯了。”

那樵夫放下斧头,还礼道:“长老从何而来?”

悟空道:“贫僧问个路,这可是翠云山?”

樵夫道:“正是翠云山。”

悟空又问:“听说山中有个芭蕉洞,洞里住着位铁扇仙,可在何处?”

樵夫听了,笑道:“芭蕉洞是有的,却没什么铁扇仙,只有位铁扇公主,又叫做罗刹女。”

悟空心中一动,问道:“人言她有一柄芭蕉扇,能熄得火焰山,敢就是她么?”

樵夫道:“正是,正是!她有这件宝贝,善能熄火,保护那方人家,所以尊称她为铁扇仙。我们这山里人家用不着她,只知她是罗刹女,乃是大力牛魔王的夫人。”

悟空闻言,心中暗暗叫苦:“哎呀!又是冤家对头!当年在号山火云洞,收服了圣婴大王红孩儿,听说他就是这铁扇公主所生。前些时在解阳山破儿洞,遇上她小叔子如意真仙,为讨落胎泉水,尚且不肯,要与我报仇。今日又撞见她父母,这扇子如何轻易借得?”

虽知艰难,但为了过火焰山,保师父西行,悟空也只得硬着头皮一试。他辞别樵夫,依着指点,往深山走去。行不多远,果见一处洞府,石门紧闭,上刻“芭蕉洞”三个大字。洞外奇花布锦,瑶草喷香,确是仙家洞府气象。

悟空整了整衣衫,上前叩打门环,高声叫道:“牛大哥!开门!开门!”

叫了数声,只听“吱呀”一声,洞门开启,走出一个女童,问道:“你是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悟空道:“我是孙悟空,你家牛大王的老朋友,特来拜见嫂嫂,借芭蕉扇一用。”

女童道:“你且等着,我进去禀报公主。”说罢,转身入内。

悟空在洞外等候,心中忐忑,不知这铁扇公主会如何对待自己。正是:欲过火山借宝扇,又逢冤家对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