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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苍头闻言,又惊又疑,将悟空上下又看了一遍,道:“长老呀,这话可是当真?莫要哄我老汉。”

悟空正色道:“我们乃诚心拜佛的僧人,不打诳语,怎肯哄你!你快去禀告主母,若信得过我等,便请我们进去商议。”

老苍头见他说得恳切,心想:“这伙和尚相貌虽丑,言语却不像骗人。就算只是借宿,也不过费些斋饭;倘若真有些手段,救得小主人回来,岂不是天大的幸事?”

便道:“既是这等,请列位长老少待片刻,容老汉进去禀过主母,再来相请。”悟空道:“快去,快去!我们在此等候。”

老苍头转身急急跑入中堂,见主母赵氏仍伏案痛哭,便近前禀道:“老夫人,且莫悲伤。门外来了三四个远方和尚,说是东土大唐往西天取经的,为天晚要借宿。他听见老夫人悲哭,问起缘由,说是有甚苦事告诉他,他自有本事救得。”

那赵氏老夫人正哭得昏天黑地,忽然听见说有人能救,勉强住了哭声,抬起泪眼道:“我那苦命的孩儿,被那伙天杀的贼盗掳去,此刻也不知是死是活,到了哪里去寻?哪里还救得来?他不过是借此为由头,要借住罢了。”

老苍头劝道:“老夫人且宽心想想,就是他们只图借住,也不过费我一顿斋饭、一宿草榻。倘若他真是远方有道的高僧,有些降龙伏虎的手段,亦未可知。何不清他们进来,细细问个明白?倘有一线希望,也好过在此徒自悲伤。”

赵氏老夫人见苍头说得有理,如今已是无计可施,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便道:“既如此,就请他们进来吧。”

老苍头见主母允了,忙回到门前,对三藏师徒道:“列位长老,我家主母有请,请进里面叙话。”

三藏这才整了整袈裟,吩咐八戒、沙僧道:“他家既有苦切之事,我们进去须要小心,不可喧哗罗唣。”众人应了,随着老苍头走进院中。

到得堂上,只见灯烛之下,一位半老妇人,青鬓间已杂生白发,正是主母赵氏,看见他们进来,勉强起身,含泪相迎。

三藏忙上前一步,合掌问讯道:“贫僧唐三藏,乃大唐天子差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的僧人。路过宝方,因天色已晚,无处栖身,故不得已擅造潭府。又适逢府上遭事,多有唐突,还望女菩萨恕罪。”

赵氏老夫人还礼道:“列位圣僧远来,没有驻锡之处,寒舍虽陋,素斋草榻,但请尊便。只是老身家门不幸,遭此惨祸,方寸已乱,恐招待不周,怠慢了诸位。”说罢,想起儿子,又忍不住哀哀哭泣起来。

悟空性子急,接口道:“老菩萨,哭也无益。有甚事故,快与我说个明白,我好与你商量个主意。”

老夫人带哭说道:“老身赵氏,先夫刘种德,是个积善之人,不幸早亡,撒下老身并一个三岁的孤子,名叫刘仁。老身孀居,吃尽千辛万苦,将他抚养成人,今已一十八岁。只指望他继承刘家香火,谁知……谁知家门不幸,好端端遭此惨祸!”说罢又哭。

悟空道:“莫不是公子得了急病身亡?”

老夫人哭道:“若是暴病死了,留得尸首埋葬,虽然痛断肝肠,也还有个念想。”

悟空道:“既不是病,可是上山下河,被虎狼所伤,失足落水?”

老夫人顿足道:“长老哪里话!老身薄薄有些家资,我那孩儿自小娇养,日日抱在怀里还怕磕着碰着,怎容他独自到那险恶去处!”

悟空抓抓头道:“这不是,那不是,却是为何?”

那老夫人说到伤心处,捶胸跌脚,只是痛哭,话也说不连贯。老苍头在旁,代为主诉道:“长老有所不知。我们这地方,叫做东来村。离我这东来村往西五百里,有一座高山,名为长根山。

山中有一位妖王,神通广大,自称黄质大王。他麾下更有六个厉害的贼头,号称‘六贼’,时常往来各处,专一探访那些清秀娇嫩的好少年子弟,盗掳了去,献与那黄质大王享用。

我家小主人刘仁,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不想今日白天,光天化日之下,竟被那伙天杀的六贼使妖法盗去了!如今死活不知,叫老夫人如何不悲?”

悟空听罢,圆睁火眼,叫道:“原来是有妖精作祟!老人家不必惊慌,老夫人也不必伤心。既然知道是何处妖精,姓甚名谁,这事便好办了!待老孙去查探一番,定与你夺回孩儿!”

那赵氏老夫人一听,也顾不得分辨真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长老果真有手段夺回我儿,便是重生父母,再造爹娘!老身情愿卖尽田园家产,报答长老救命大恩!”

悟空笑着搀起道:“老菩萨请起,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谁要你谢!”

老苍头见悟空应承,忙道:“长老果肯去时,我家有驴子,只怕走得慢。等我到前村张大户家借一匹快马来,与长老骑了去,还快些。”

悟空哈哈大笑道:“若是骑马,便是千里驹,一夜也走不了五百里,岂不误事?不消,不消!我自会走。”

三藏也道:“悟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既应承,须要上心,连夜去救方显诚意。”

悟空道:“师父放心,弟子这就去。保管手到擒来!”

老夫人道:“长老要去,也须用些斋饭,饱饱肚皮。”便要吩咐苍头快去准备。

悟空摆手道:“不消催斋,你只管收拾下,我去了回来再吃也不迟!”一面说,一面将身一纵,早已“嗖”的一声,窜上云端,辨明长根山方向,如风似电般去了。

那老夫人与老苍头在堂下,只见人影一晃,便已不见,惊得目瞪口呆,知是遇着了真神,连忙望空叩拜不止,心中又燃起无限希望。正是:心慈顿起降魔念,性急便展缩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