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捷足的羁客
风吹来。
窗户纹丝不动。
风又吹。
从缝隙吹动了窗纱。
窗户仍旧不动。
风再吹。
绑在窗上的金丝松动,木桌上的日记也开始飞速翻阅。
1.1
“一位飞贼,
讲了几个故事——”
“第一则故事名为:
金苹果?不必给最美之人。”
“那座城邦名为帕福斯,墨涅塔的金晖照拂于此。”
“城市中央栽着金苹果树,唯有最美之人方能采撷。”
“选美的比赛如期开展,
佳人们伸展曼妙的腰肢,
试图摘取头顶的果实。”
“每每将要触及之时,一阵风却叫奖品倏然消失 。”
“围观人群扫兴散去,准见一位其貌不扬的少女——
她惊愕伫立,
怀中堆满金色的果实。”
1.2
“第二则故事名为:
玩诡辩?可别把自己骗了。”
“那座城邦名为埃杜利亚,瑟希斯的根系深植地下。”
“善辩的学者手举乌龟,他的理论却与常理相悖——
‘纵是运动健将,也永远追不上这只龟。’一位可能叫作芝诺的学者手拿乌龟,朗声质问。
无人能将他辩倒,
他如愿得到冠军宝位。”
“可在学者要离场时,一阵风拂过,乌龟落到他身前。”
“悖论莫名成了真——
他踉跄追赶了一天一夜。”
1.3
“我要讲的第三则故事名为:
比诡计?算算谁是祖师爷。 ”
“那座城邦名为多洛斯,据说扎格列斯也曾在此受骗。”
“国王重金悬赏完美谎言,欲再造欺骗泰坦的伟业。”
“‘依我看,世界是个葫芦!’
‘不骗你,我们都是鬼魂。’
骗子们轮番挑战,
却无人令王中意。”
“一阵风拂过,
少女揭榜觐见,
等她再出来,
已经拎着那袋赏钱。”
“旁人好奇,
她用了何种诡计?
‘扎格列斯只会说谎。’取得诡计之后的赛飞儿如是说,
‘而我正是扎格列斯。’”
1.4
“第四则故事名为:
喜欢钱?可以,要付出代价。”
“那座城邦名为密底斯泰歇,海风吹得人们醺然快惬。”
“家藏万金的守财奴向泰坦许愿:‘请让我点石成金!’”
“一阵风拂过,
手中顽石金光熠熠。”
“可他只喜悦半日——
一个拥抱,
妻子变成金币散落一地。”
“他嚎啕着求法吉娜收回祝福,却迎面碰见一位兜帽少女。”
“少女忍俊不禁地握握他的手,‘回去看看你的金库,兴许少了些金币,但你的爱人就在那里。’”
1.5
“‘赛法利娅,你又远行了许久。’阿格莱雅面带微笑,优雅地看着嘴角上扬的赛法利娅。”
“‘有趣的见闻……『我们』想听!’缇宝也充满了好奇。”
“兜帽少女在浴场中跷起双足,指间翻飞着两枚硬币——”
“‘简单说来,
我去了四个地方。
尽情诓骗,
收获满当。’”
“少女按住话头,望向窗外,泰坦肩上光辉将她右颊照亮。”
“‘黎明不会止歇,
贼星遥落异乡。
你又怎知,
我现在没在说谎?’”
【巴特鲁斯:这些诡计都一一应验了诶,赛飞儿大姐头。】
【赛飞儿:毕竟,真假参半才是欺骗的至高艺术嘛。】
【巴特鲁斯:诶,那个灰色头发的女孩为什么没说话?】
【赛飞儿:少问多想,神速期间他们是反应不过来的。】
【阿格莱雅:当真?】
【赛飞儿:?你怎么回事。】
【阿格莱雅:你何时见我用双目窥世过?留心即可捕捉。】
【白厄:微笑.JpG。】
【赛飞儿:?】
2.1
多洛斯的城郊,
一个小小的织坊。
缫丝的苍鬓老妇在门中匆忙,她灵慧的女孩在门外游荡。
丝绸自织机涓涓淌出,
柔亮者如晨,凄暗者如夜。
老妇一生拮据,
她的生意从不讹骗。
“‘乖娃娃,听我说,切莫无端扯谎唷,唯有诚实讨人喜’老妇这样劝诫着赛法利娅。”
“女孩笑着承应,却被身后物欲横流的街道吸引。”
“老妇还不知她编织的白裙,早就沾上了狡诈的泥。”
2.2
“‘夫人,白绸论匹怎个卖?’
‘先生,只需两千利衡币。’”
诚实的价码,
只能换来微薄的收益。
“‘这样卖布,我们会穷一辈子!’女孩怪怨祖母,嘴边翻飞出数条诡计。”
“老妇听罢含笑不语,
用浸着夜色的绸缎,为女孩裁出一只兜帽,‘你明天担上几匹布,去那城里,试试这些小聪明。’”
2.3
“多洛斯城的花天锦地,令人心和言语变得纷杂缭乱。”
“自诩耳明嘴利的女孩,也敌不过那千百张多变的面孔。”
“待她归返,身无分文,满腔愤懑——‘我向贼神立誓,定要把他们的口袋掏空!’”
“祖母笑着停下缫丝,端上简陋的晚餐,‘傻娃娃,这种誓言不要让泰坦听。’”
“直到月色升腾,一支华簪将老妇的白发结盘,女孩对惊诧的老妇露出笑靥,‘今天,我可不是空手而返。’”
2.4
“白发上的华泽令人瞩目,骄横的原主上门讨要。”
“女孩用妙计赢得的赌注,在谎言中成了盗窃的赃物。”
“老妇慌忙引咎,
坐实了不存在的罪。”
“‘多洛斯的律法,血脉株连!’律法人员怒声言词。”
“老妇用最后的秘密为女孩辩护:‘不,那只是我收留的街头遗孤。’”
“人们以为这是谎言,但女孩知道,祖母不善欺骗,就像她谈及父母的去向。
“‘他们只是法了很远的城邦。’少女从未拆穿如此简陋的谎言。”
2.5
“‘别跑,停下脚步……狡诈恶徒!’自诩正义的公民,手拿扫帚追着在大街上奔逃的赛飞儿。
“‘跑吧,跑得快些……赛法利娅。’心地善良的公民,有意无意阻挠追兵,令赛飞儿跑远些。”
“谎言推倒了织坊,撕碎了老妇的美名,令女孩背负罪行。”
“家的炉火是一场谎言,最终被另一则谎言熄灭。”
“但若骗术再精明些,火光可否燃烧不迭?”
“女孩披上兜帽,遁入无光的夜,‘我向贼神立誓……’她自此贼不走空,满口诳诞。”
“只是彼时,女孩尚未察觉,那日人们贪图的并非一支华簪,而是她体内金色的神血。”
【赛飞儿:……】
【阿格莱雅:如今回首再看这段往事,心中是否百感交集?】
【赛飞儿:没有。】
【巴特鲁斯:大姐头……】
【赛飞儿:没有!】
【白厄:你欺骗不了……】
【赛飞儿:没有!!】
【阿哈:你……】
【赛飞儿:没有!!!】
3.1
“若一道伤痕的价值,
等同一枚钱币,
那总在被人追赶的女孩,
可谓身藏千金。”
“骗术、佻窃、夜盗,总在最后关头露怯。”
“女孩攥紧寥寥无几的战利品,忍着疼痛、踏着啐骂逃离。”
“‘若是正面,下次就一定得手!’她总渴望翻飞之币的祝福。”
“然而空中的钱币总是簌地消失,仿佛诡计泰坦给予的回应。”
3.2
“晨昏交替,贼星在夜空几次徘徊,岁月令女孩成为少女。”
“她那用来遮蔽身形的披风,如今成了盖过发梢的兜帽。”
“‘无妨,如今我不必四处藏匿!’少女昂首阔步、口齿伶俐,圆满的骗术盗来可趁之机。”
“而在幕匿时分,寻金撷银的脚印隐没于月色。”
“当那身影再度现身,已是诡计硕果的累累。”
3.3
要问什么是诈窃的艺术——
“‘骗穷人? 太没收益。’
‘偷富人?太没挑战。’”
“少女眯起贪婪的瞳子,看向被称为黄金裔的奇人。”
“贤者之乡的金藤、
尚死之地的圣骸、
海畔明珠的神琴、
千门之城的水晶樽……”
“少女不知宝物的来历,只知它们个个价格不菲,“有市无价,才是诈窃的艺术!””
3.4
“可惜,诡计终有揭穿时,飞贼久违地迎来失败。”
“一根金丝识破她精妙的伪装,英雄们擒住她的三只手,将这颗人间的贼星囚禁。”
“‘失手了我就认,不用施以怜悯。’面对指控,她坦然束手就擒,因为越狱是再简单不过的把戏。”
“笼外的黄金裔含笑而问:‘你可想看看,我最珍贵的宝物?’”
3.5
“那是一件华服,
如同美神墨涅塔的圣体。”
“比太阳更加耀眼,
比月亮更加华贵。”
“‘它由神物织就,就连神明也会着迷。’,‘但纵然万般诡计,也无法在金丝下佻窃。’”
“赫赫有名的神偷,被这番言语挑动贼心。”
“赛飞儿咂舌,‘那你瞧好,这最华美的衣裳……’”
“阿格莱雅从容不迫,‘将会永远留在我的宝库里!’”
【阿格莱雅:你输了。】
【赛飞儿:我没想赢。】
【阿格莱雅:你永远也偷不走我宝库中的那件衣裳。】
【赛飞儿:我没想偷,否则只在须臾,我便能拿到手。】
【阿格莱雅:墨涅塔的金线能捕获万物,无人能躲避。】
【赛飞儿:扎格列斯的诡计也能骗过世人,无人能辨。】
【扎格列斯:没错!】
【墨涅塔:瑟希斯……】
4.1
这是最坏的时代——
黄金战争再度开启,扎格列斯的嘲笑满城飘摇。
这也是最好的时代——
多洛斯涌现三百侠盗,其人均有瞒天的智谋,
诈富济贫,诓财挪赃。
“‘他们个个欺天诳地,义胆侠肝。’逐火的征程本已半途中断,少女却向『金织』拍起胸脯。”
“‘『诡计』的火种近在咫尺!’
‘此时不赌,更待何时?’”
4.2
预言将泰坦的形迹揭露,金线将逃脱的贼神捆缚。
“扎格列斯赞叹,‘骗术不错,不如放了我……我能带你找到一切埋藏的财货!’”
“少女露齿一笑,走向那强颜欢笑的神明,‘我曾向贼神立誓....定要让『诡计』自食其果!’”
4.3
“涡心传出泰坦的呢喃,
『诡计』的尊神恳切相求。”
“它向踏入试炼的少女许诺,世上将到处光明、再无欺瞒。”
“‘我的神权若不传承,阴仄的谎言便永不再生。’
‘而我,纵然失了火种,也能在此处苟且偷活……”
“少女想起童年的炉火,老妇人曾对她这样说过,‘赛法利娅,唯有诚实讨人喜。’”
她撇了撇嘴,‘那听上去……还真是个理想的世界。’”
4.4
“‘我当然没答应它,不能耍诈的世界,多么无趣。’少女展示初获的神力,将谎言塑造成真实。”
“‘落败的泰坦,
已沦为孤魂野鬼。’”
“可遥远的某地。来紫色的贼灵惺忪睁眼。
“它已忘记泰坦的前身,只记得少女狡黠的留言:‘去采撷财宝吧,贪婪的葡萄。’”
“等你在宝箱中重拾『诡计』的记忆,‘我再将救你一命的报酬讨要。’”
4.5
远离奥赫玛的日子里,少女习惯了独自旅行。
在一处城邦,
她听说贼灵的传闻。
“桀桀!名为巴特鲁斯的神偷,会顺走你辛劳所得!”
“这么说着,贼灵现身,盗走少女腰间的钱袋,逃之夭夭。”
“可一阵风拂过,
少女却已将它逮住,‘想逃?你的命可仰赖我的『诡计』’”
“新神与旧神阔别已久,两位对手从此互为『盗友』。”
“只是贼灵的『盗友』总吓唬它,‘嘿,冥河的鱼正饿肚子哪!’”
【巴特鲁斯:可恶的金线。】
【阿格莱雅:微笑.jpg。】
【赛飞儿:怎么,你似乎不怎么愿意做我的跟班,更愿意去和冥河里的鱼儿牙齿打架么。】
【巴特鲁斯:桀桀桀,当然没有啦,赛飞儿大姐头!能做你的跟班可是我修来的福分呢!】
5.1
一位飞贼,
坦露了几则谎言——
“‘第一则谎言名:侠盗们,与我一同算计神明!’”
世人已经忘记那场盛宴——
无数诳语,淹没了幽灵之日;万千诡计,燃烧为一夜狂欢。
以三百侠盗锒铛入狱,换一位泰坦叹而受囚。
“‘能骗到一次诡计老祖,这辈子可真值了!’侠盗脸上从未有过懊悔,只有愿赌服输的从容。”
“这便是多洛斯的瞒神伟业,连扎格列斯也在此城受骗。”
5.2
“‘第二则谎言名:诡计神?早成孤魂野鬼了!’”
“为何留下泰坦一命,
少女自问,仍弄不清。”
“是贪图它许下的财宝,还是隐隐预见形单影只的宿命?”
“‘因为你与我卑劣得不相上下,不与高尚之人来往让人安心。’
少女轻描淡写,
自我看低,唯独忘记,
诡计。
也曾是支撑世界的神明。”
5.3
“第三则谎言名为;‘永昼啊,照耀圣城无止尽!’”
“在黎明云崖,大司铎的秘密,预示那无光的夜将要来临。”
“‘但若骗术再高明点,黎明能否延续不息? ’赛飞儿望着那即将熄灭的黎明机器扪心自问。”
“身负贼星的命运,
少女早已习惯行走阴影。
可当她望向圣城的黎明,
却在心中将使命笃定。”
5.4
“第四则谎言名为:‘没理由,只是不想再见你。’”
“少女也曾粉饰自己的远离,却总瞒不过金线的问询。”
“可最违心的恶意,
却最能逼人相信。”
“逐火的功臣甘做飘蓬断梗,远行的羁客手握倏忽光明。”
“她以神力捏塑面具,
遮住眼底最后的真心。”
5.5
“‘第五则谎言名:不,已经无谎可说了。’”
“翻飞的硬币颓然落地,诉说一段应验的宿命。”
“无人见证的游记、无人知晓的诡计,如今还能说与谁听?”
“‘谎言总是谎言,
你却使它比坦诚更美丽。’”
“黯沉的天空下,金血浸透了飞贼的披风——”
“就好像金线为她缝纫出,她从未窃得的绝世华衣。”
【赛飞儿:……】
【阿格莱雅:……】
【扎格列斯:我发现我仍可以用扎格列斯的身份说话。】
【白厄:你之前,就已经用扎格列斯的身份说过了。】
【扎格列斯:哦,是吗?那我可真善忘啊,赛飞儿大姐头。】
【赛飞儿:……】
【阿格莱雅:……】
【巴特鲁斯:奥赫玛的这个黎明机器真机器啊,赛飞儿大姐头你说它真的不能复亮了吗?】
【赛飞儿:……】
【阿格莱雅:……】
【巴特鲁斯:赛飞儿……】
【白厄:有时候,语言并不解决问题,唯有沉默,方能领悟。】
风肆虐的吹。
溃散的金线几度复合。
可这次……
西风并没有晚来。
虽然金丝不等,但西风却依旧如约而至,翻阅着『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