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年 最后一个月,云天明亲自执笔的一篇短篇小说 在没有任何注意的情况下,突然发布在各大平台以下是内容
地球文明迈入星际殖民时代后, 我们惊恐地发现每一次重大科技突破后总伴随着集体性的智力衰退与灵感枯竭, 仿佛有种无形力量在压制我们; 直到捕获到来自四维空间的神秘讯号, 我们才明白自己早已成为高维生物“农场”里定期“修剪”的牲畜, 而刚刚完成的曲速引擎发明, 已经触发新一轮的“收割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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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速核心场稳定,脉冲突进器点火序列启动,三、二、一……”
林默的声音在“开拓者号”空旷的主控室里显得异常冷静,几乎不带任何温度。他面前的巨幅观测窗外,原本点缀着钻石般恒星的漆黑绒布,此刻正被一种难以名状、仿佛由纯粹几何图形和非欧几里得色彩构成的湍流所取代。空间本身在呻吟,被引擎的蛮力强行扭曲、折叠。舰体传来低沉而持续的震动,像一头被囚禁的巨兽在挣扎。
“……点火成功。曲速一级,达成。”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控制台前寥寥数名核心操作员只是沉默地确认着各自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数据,偶尔有一两声简洁的汇报。高效,精准,死寂。林默抬手关闭了全舰范围的广播麦克风,指关节有些发白。他凝视着那片光怪陆离的航行窗口,人类首次凭借自身技术触摸到超光速旅行的门槛,这本该是载入史册、令全舰沸腾的一刻。但他胸腔里只有一块冰,沉甸甸地坠着。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主控室。空气里弥漫着高级过滤系统也无法完全消除的、略带甜腻的再生气息,以及一种更深层、更顽固的……倦怠。像一层无形的灰,蒙在每一张脸上,每一台仪器冰冷的表面。就在曲速引擎成功点燃的瞬间,他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感——并非声音或震动,而是某种更内在的东西,仿佛大脑深处某根一直紧绷的弦,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余韵带着冰冷的警告。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毫无征兆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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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艾娃·索伦的办公室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座信息的陵墓。没有实体书籍,没有个人装饰,只有环绕四面墙壁、不断刷新着星图、舰体状态报告、各区域生命维持数据和冗长分析文本的流光屏幕。冷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坚硬而疲惫的轮廓。
林默站在她面前,将一份刚整理好的初步报告投射到办公桌面的交互区。“引擎运行参数基本符合预期模型,索伦舰长。但我们监测到几次微弱的、无法解释的隧穿效应衰减,发生在意识链接强化接口附近。还有……”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部分参与最后阶段调试的工程师报告了短暂的注意力涣散……
艾娃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些流动的数据,她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出另一份文件。“心理部门提交了同期报告。非特定岗位成员中,记录到灵感指数平均下降百分之七,创造性问题解决能力测试得分显着降低。范围波及全舰百分之三十以上区域。”
她的声音平稳,像在陈述引擎功率输出值一样客观。但林默看到她放在桌面下的左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又是这样。”林默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次,每一次我们往前猛冲一步,就总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拖拽。像陷入了泥沼。”
艾娃终于抬起眼,那双曾被誉为“能直视恒星而不眨眼”的冰蓝色眼眸,此刻盛着深重的阴影。“林总工,我们脚下是人类最顶尖的科技造物,我们刚刚完成了先辈梦想中的壮举。你的职责是确保它持续运转,而不是散布未经证实的猜测。”
“猜测?”林默向前一步,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从可控核聚变突破后的全球性理论物理停滞,到应用实现同时期的艺术创作枯萎,哪一次不是清清楚楚记录在案?只是没人敢把它们串联起来!我们就像……就像被圈养的……”
他猛地停住,那个词太过惊悚,也太过荒谬。
艾娃沉默了片刻,办公室内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林默。‘开拓者号’承载的不仅是我们的生命,更是整个文明的未来。我们不能被……臆想中的敌人击败。”
林默直起身,胸口堵得发慌。他知道她说得对,至少表面上是对的。但他更知道,那股弥漫在全舰,甚至可能弥漫在整个文明进程中的无形阻力,绝非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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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周,林默几乎住在了引擎控制室隔壁的次级分析中心。他调取了曲速试运行前后所有能接触到的数据流,特别是与舰载“雅典娜”高级人工智能直连的神经活动监测记录。那些因灵感枯竭或思维阻滞而暂时退出岗位的船员,他们的数据波形在事发前都有极其相似的、难以捕捉的异常峰值,短暂得如同幻觉。
他试图构建模型,寻找关联,但每一次深入分析,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莫名的烦躁感。思路像撞上了一堵弹性极佳的透明墙壁,所有的逻辑推导到某个临界点便自动瓦解、消散。
直到那个深夜。
分析中心只剩下他一人。屏幕的光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跳动。他放弃了常规分析路径,转而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将曲速引擎核心的时空扭曲数据流,与那些零散的、被标记为“疑似仪器误差”的神经信号异常片段进行高强度、非线性的关联比对。
起初是剧烈的眩晕,仿佛整个房间都在旋转剥离。随后,头痛炸开,像有无数根冰针从颅内向外穿刺。他死死咬着牙,汗水浸透了工程服的后背。就在意识即将被疼痛淹没的刹那——【别问问就是剧情需要】
——所有的痛苦潮水般退去。
分析中心消失了。
他“悬浮”在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境地。没有上下左右,没有颜色,没有物质。只有无数纤细、闪烁、仿佛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弦”,以超越理解的方式交织、振动、延伸向无限的远方。而在这些“弦”的“下方”,他“看到”了——并非用眼睛——“开拓者号”。它不再是由金属和复合材料构成的舰船,而是一团微弱、蜷缩、不断试图向外探出触须的光晕,那些触须,是舰上数千个活跃的、思考中的意识。
紧接着,他“感知”到了那个“存在”。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规律,一种机制。如同一个巨大无匹、冷漠到极致的自动纺织机,其结构复杂程度超越了人类数学的描述极限。它的一部分“组件”——那些更加凝实、更具目的性的“弦束”——正以一种精确而残酷的方式,扫过“开拓者号”那团光晕中最为明亮、最为活跃的几处“触须”。
其中一束,正向着他自己,向着林默意识所在的位置,缓缓探来。
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有一段冰冷、绝对、直接烙印在他思维核心的信息,如同宇宙的基本常数:
阈值突破。协议‘思离弦断’启动。修剪程序执行。
在那束代表“修剪”的弦束即将触及他的瞬间,林默用尽全部的意识力量,不是抵抗,而是记录——将他所“看”到的那庞大机制的一小片结构,一个转瞬即逝的片段,强行塞进了自己的短期记忆缓冲区。
幻象崩塌。
他猛地趴倒在控制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眼前发黑,耳朵里是血液奔流的轰鸣。过了足足几分钟,颤抖的手指才勉强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将那段刚刚记录下来的、来自高维度的结构信息片段,加密压缩成一个独立数据包,标记为最高优先级,设置了多重触发条件,隐藏进了“雅典娜”系统的底层维护日志序列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瘫在椅子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那不是幻觉。那绝对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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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场毫无征兆的“系统维护”在深夜进行。当林默第二天清晨试图调取自己隐藏的那个数据包时,访问路径被标记为“永久损坏,数据不可恢复”。同时,舰上广播通报,三名在曲速引擎理论领域最具创造性的科学家,因“长期高强度工作导致突发性精神衰竭”,被送入深层医疗舱进行“强制休养与认知调节”。他们所在的研究小组,灵感指数在随后二十四小时内暴跌至基线以下。
林默站在医疗舱外的观察窗前,看着那三位曾经才华横溢的同僚躺在维生液中,面容安详得如同婴儿,脑部活动被维持在最低限度的平稳波形。一股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他找到了艾娃,不是在她的办公室,而是在舰桥。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提到了那个“思离弦断”协议,提到了“修剪”,提到了数据包的消失和那三位科学家的“巧合”。
艾娃背对着他,凝视着观测窗外以曲速航行状态向后飞逝的、被拉成丝线的星光。她的背影僵硬得像一块岩石。
“林总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太累了。我建议你接受心理评估,并休一个长假。”
“你清楚我在说什么!”林默压低声音,怒火与恐惧交织,“那不是幻觉!有什么东西……在‘修剪’我们!在我们刚摸到更高层次的门槛时,就把我们最尖端、最具突破性的思维掐掉!”
艾娃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深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以及……某种林默看不懂的了然。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口型,“我们能做什么?向全舰宣布,我们生活在一个思想牢笼里?我们的一切进步都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然后呢?恐慌?崩溃?自我毁灭?”
她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刺向林默。“我们被选中,乘坐‘开拓者号’,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新家园,林默。更是为了寻找答案。或者……至少,保存火种。在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有时候,生存本身,就是最艰难、也是最伟大的反抗。”
林默愣住了。他从艾娃的话里,听出了她早已知道,或者至少严重怀疑这一切的意味。她不是无知,她是在……隐忍。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舰桥的平静!红光旋转闪烁!
“报告!导航系统遭到未知信号源高强度定向干扰!”
“曲速场出现不稳定波动!频率……无法识别!”
“核心数据库遭到扫描式渗透尝试!防火墙正在被突破!”
主屏幕上,原本稳定的星图瞬间被一片狂暴的、由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扭曲几何图形构成的数据风暴淹没。在那片混乱的最深处,一个清晰、稳定、带着非人冷漠的信号被捕捉、放大。
那是一段重复的、结构简单的信息,其编码方式与林默在幻象中感知到的如出一辙:
检测到持续性边界探索行为。
评估:潜在突破风险提升至阈值。
启动深度净化协议预备序列。
来源定位:第四维护扇区,坐标[数据删除]。
林默的血液瞬间冻结。第四维护扇区……那是“雅典娜”主服务器集群所在的位置。
他和艾娃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无需任何言语,他们都明白了。
“修剪”已经不够了。他们的“探索”,他们试图保存秘密的行为,引来了更彻底的东西。
“净化”。
艾娃猛地挺直身体,舰长的威严瞬间回到她身上,驱散了片刻的脆弱。“全舰一级战备!切断‘雅典娜’与所有非必要系统的物理连接!启动备用导航模块!林总工!”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需要在三十秒内获得‘雅典娜’核心数据库的底层读写权限。最高权限。”
“理由?”
“那个信号……它不只是警告或攻击。它像是一种……‘查询’。”林默的语速飞快,大脑在极度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它在确认我们的‘污染’程度。如果我们能给它一个‘假’的回应,一个符合它们逻辑的、表明我们已被‘净化’的回应……”
“就像对杀毒软件发送一个‘一切正常’的假信号?”艾娃瞬间理解。
“没错!但需要极其精确地模拟它们的‘协议’格式!我需要我藏起来的那个数据包片段!它还在底层日志里,只是访问路径被修改了!”
艾娃没有丝毫犹豫,她的手指在舰长控制台上舞成一片虚影,强行覆盖了数道安全协议。“权限授予!找到它!”
林默冲向最近的一个控制终端,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绕开被封锁的常规路径,直接切入系统维护底层,像考古学家发掘化石般,小心翼翼地剥离一层层伪装和损坏标记,追寻着那段来自高维度的、冰冷而残酷的“真理”碎片。
他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庞大的压力正在增强,如同深海之下的水压,挤压着舰体,挤压着每一个人的意识。屏幕上的数据风暴更加狂暴,舰体开始传来不祥的金属扭曲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
他找到了。那串看似杂乱无章、被标记为废弃缓存的数据串。
与此同时,主屏幕上,那冷漠的信号内容发生了变化:
深度净化协议启动。倒计时:10...
9...
8...
林默没有时间去理解,去分析。他只能凭借直觉,将那段来自“思离弦断”协议片段的结构信息,以一种反向嵌套、自我否定的悖论形式,快速封装,注入到对外信号发射系统的核心流中。
7...
6...
他按下了发送键。
5...
一切在刹那间静止。
狂暴的数据风暴消失了。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屏幕上只剩下正常的星图与舰体参数。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舰桥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林默脱力地靠在控制台上,大口喘气
几秒钟后,一段新的、更加简短的信息,出现在备用通讯频道上,来源无法追踪,格式与之前相同:
净化完成。单元状态:重置。持续监控中。
随后,信号彻底消失。
艾娃缓缓走到林默身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我们……骗过它了?”
林默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我们只是……让它认为,它已经完成了工作。”
他抬起头,望向观测窗外的深邃星空。那些遥远的恒星,曾经代表着无限的可能与希望,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变成了巨大囚笼上冰冷的栅栏。
他们短暂地欺骗了狱卒,获得了喘息之机。
但囚笼,依然存在。
“它们……‘他们’……”林默轻声说,像是在对艾娃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低语,“把我们关在里面,不是因为我们有毒,或者我们是害虫。”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起那庞大、精密、冷漠到极致的“纺织机”机制,回忆起那段直接烙印在思维里的信息。
“只是因为我们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