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初春，深夜。
高家坡据点。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炮楼上的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扫过漆黑的田野，留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据点外，一百米。
一百七十多名游击队战士，全员到齐，匍匐在冰冷的泥水里。
这是游击队整编后的第一仗！
石铁山、李大山、王庚，全都亲临一线！
石铁山压低了身体，身边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
他看向身侧。
“啸天。”
“到。”
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来。
林啸天，如同一只蛰伏的猎豹，趴在他身边。
他的身后，是侦察组最精锐的十名“猎户”，包括老雕和猴子。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涂满了泥巴，嘴里叼着木棍，手中，紧握着淬火的猎刀。
“队长。”林啸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情报组的消息。”
“三更已到。”
“高家坡炮楼，换岗刚过，守卫最松懈。”
“那个迷信的伪军队长，现在……应该正在土地庙里，等张秀才的‘救命符’。”
“好！”
石铁山眼中爆出精光！
“张秀才这步棋，走得妙！”
他看了一眼林啸天。
“情报组，拖住了伪军头子。”
“剩下的，就是那十个鬼子，和一群没了头的伪军。”
“啸天！”
“到！”
“春季攻势！第一枪！”
“能不能打响！！”
“就看你们侦察组的了！！”
“按计划！”
“割断电话线！摸掉岗哨！！”
“为大部队！打开通路！！”
林啸天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地，抽出了背后的猎刀。
“是！”
“猎户组！”
“跟我来！”
“刷！”
十一个身影，在探照灯扫过的间隙，如同鬼魅一般，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他们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石铁山和李大山，屏住了呼吸！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十一个影子，在黑暗中，分成了三股！
“老雕！猴子！”
“电话线！交给你俩！！”
“是！”
“其他人！”
“两侧岗哨！！”
“赵铁柱他爹！！”（新来的猎户）
“你！跟我来！！”
“正门！那个机枪口！！”
“我们两个！解决！！”
“是！组长！！”
林啸天，一马当先！
他没有走任何遮蔽物！
他就那样，堂而皇之地，趴在地上，用手肘和膝盖，在满是石子的地面上，一寸一寸地，往前爬！
“敌不动，我不动！”
探照灯，扫了过来！
林啸天瞬间定住！
他的身体，如同一块岩石，和大地融为一体！
灯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鬼子哨兵，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有发现！
灯光移开！
“刷！”
林啸天再次启动！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他已经能闻到，炮楼里，鬼子身上那股刺鼻的膏药味！
炮楼下。
两个鬼子哨兵，背着枪，靠在沙袋上，正在低声聊着天。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
死亡，已经爬到了他们的脚下！
林啸天，和他身边的老猎户“赵铁柱他爹”，对视了一眼！
林啸天，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
二。
一！
“动手！！”
“噗！！”
“噗！！”
两道黑影，如同两只捕食的猎豹！
从黑暗中，一跃而起！
“唔！！”
“呃！！”
那两个鬼子哨兵，刚反应过来！
林啸天的左手，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其中一个的嘴！
右手！
猎刀！
“噗嗤！！”
冰冷的刀锋，从鬼子的后腰，狠狠刺入！
贯穿！
肾脏！
林啸天猛地一绞！！
“呃……呃……”
那鬼子兵，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林啸天，用尽全身力气，顶着他！
把他，无声地，按在了沙袋上！
直到他，彻底断气！
另一边！
老猎户，也用同样干脆利落的手法！
扭断了另一个哨兵的脖子！
“咔嚓！！”
“搞定！！”
林啸天打出手势！
“刷！刷！”
老雕和猴子，从侧面闪出！
“电话线！！”
“咔嚓！”
猴子一刀，斩断了黑色的电线！
“两侧岗哨！解决！！”
“后院！解决！！”
黑暗中，信号，接连传来！
侦察组，用时不到十分钟！
已经，彻底“阉”了这座炮楼！
林啸天，来到了炮楼的木门前！
他掏出火折子。
“呼！”
点燃了，一支插在门缝里的，沾了油的布条！
“吱——！！”
火光，在黑夜中，一闪而逝！
这是，总攻的信号！！
“他娘的！！！”
一百米外！
匍匐在地的王庚，第一个跳了起来！
“信号！！！”
“是大哥的信号！！”
“弟兄们！！”
石铁山，猛地站起！
他拔出了，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驳壳枪！
“杀！！”
“杀——！！！！”
李大山，王庚，赵铁柱！！
一百六十多名战士！
在这一刻！
如同，决堤的洪水！
“冲啊！！”
“杀鬼子啊！！”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啊！！”
“咚！咚！咚！！”
赵铁柱，扛着那挺轻机枪，跑在了最前面！
他那巨大的身躯，就是一面移动的盾牌！
“杀！！”
“八嘎呀路！！”
炮楼里，警报声，瞬间大作！
“敌袭！！敌袭！！”
“机枪！！”
“快！机枪！！”
一个鬼子军曹，刚冲到机枪口！
“砰！！”
一声枪响！
林啸天，早已在黑暗中，举起了“复仇”！
鬼子军曹，眉心中弹，仰天倒下！
“冲！！”
“王庚！！”
“炸开他！！！”
“好嘞！！”
王庚扛着一个巨大的炸药包，冲到了炮楼门前！
“轰隆！！！”
一声巨响！
高家坡据点的大门，被炸上了天！！
“冲进去！！”
“一个不留！！”
“杀！！”
游击队，如同潮水，涌入了据点！
“啊啊啊！！”
“八路……八路杀进来了！！”
“快跑啊！！”
那三十二个伪军，直接吓破了胆！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别开枪！！”
“别杀我！！”
“我投降！！”
那个迷信的伪军队长，从屋子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师！！”
“大师饶命啊！！”
“您说得对！真有血光之灾啊！！”
“我投降！我全投降！！”
张秀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脚踹在他脸上！
“滚你娘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把枪！都给老子放下！！”
“是是是！！”
伪军们，“哗啦啦”，把枪全丢在了地上！
“太君！！”
“太君！救命啊！！”
“八嘎！！”
剩下的九个鬼子，还在拼死抵抗！
他们退守到了内院，企图固守！
“王庚！！”
“到！！”
“你他娘的！还等什么！！”
“嘿嘿！！”
王庚狞笑着，从怀里，又掏出了两个“宝贝”！
“弟兄们！！”
“给小鬼子！拜年了！！”
“轰！！”
“轰！！”
两颗集束手榴弹，被扔进了内院！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冲！！”
林啸天第一个冲了进去！
“噗！！”
他一刀，砍翻了一个被炸断腿的鬼子！
“检查！！”
“补枪！！”
“一个不留！！”
……
三十分钟。
整整三十分钟。
太阳升起之前。
高家坡据点，彻底易主！
“报告队长！！”
李大山兴奋地跑了过来！
“全歼守敌！！”
“击毙日军十人！！”
“俘虏伪军三十二人！！”
“缴获！机枪一挺！迫击炮两门！！”
“步枪……步枪四十多支！！”
“弹药……弹药……数不清了！！”
“哈哈哈哈！！”
“好！！”
石铁山站在炮楼顶上！
他看着那面被他亲手扯下的，太阳旗！
又看着下面，那堆积如山的武器！
“好！！”
“好一个春季攻势！！”
“好一个！开门红！！”
他猛地回头！
“林啸天！！”
“到！！”
林啸天，浑身是血，走了上来！
“队长！！”
“你！！”石铁山看着他，“你立了首功！！”
“不！”林啸天摇头，“是侦察组，立了首功！！”
“是张秀才的情报！是猎户组的摸哨！！”
“是大家伙！一起打下来的！！”
“哈哈哈哈！！”石铁山放声大笑！
“好！说得好！！是大家一起打下来的！！”
他看着林啸天，这个入伍才半年多的年轻人。
他已经从一个满心复仇的毛头小子，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指挥员！
“队长！”
林啸天却没笑，他指着那堆武器。
“缴获的武器，怎么分？”
“你小子！”石铁山笑骂，“刚打完胜仗，就想分东西了！”
“我不管！”林啸天一脸坚决。
“我侦察组，四十号人！一半还空着手！！”
“这次！那两门迫击炮！你必须给我一门！！”
“还有机枪！我也要一挺！！”
“你……你他娘的抢劫啊！！”王庚一听急了！
“迫击炮是老子的！机枪也是老子的！！”
“是你个屁！”林啸天瞪了他一眼，“炮楼是我们侦察组摸掉的！”
“没有我们！你们现在还在外面喝西北风呢！！”
“你……”
“都别吵了！！”
石铁山头都大了。
“像什么样子！！”
“这场仗！侦察组首功！！”
他一锤定音！
“缴获的武器！侦察组！优先挑选！！”
“王庚！李大山！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王庚和李大山，只能憋屈地点头。
“嘿嘿！”赵铁柱在下面，高兴地摸着一挺崭新的歪把子机枪！
“组长！威武！！”
石铁山看着这群兴奋的战士，看着林啸天。
他宣布了一个更重要的决定。
“林啸天！”
“到！”
“经游击队党支部决定！”
“鉴于你在此次战斗中，指挥出色，作战勇猛！”
“即日起！正式提拔你为……”
石铁山深吸一口气。
“游击队！副营长！！”
“兼！侦察组组长！！”
“什么？！！”
林啸天，彻底愣住了。
“副……副营长？！”